玉簟秋心中暗惊:“这小和尚的轻功竟已到了这般地步?我方才凝神写字,虽未全神戒备,却也留了三分心神留意周遭,他竟能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前,连半分脚步声都未发出……
她定了定神,指尖轻轻抬起,目光望向不敬,似在询问他为何突然上前。黑暗中,不敬的目光虽瞧不分明,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沉静,没有半分唐突,也没有半分急切,只静静立在那里,仿佛他本就该站在这儿一般。
不远处的雷谕与王恢也察觉到了动静,皆是微微侧目,却未敢出声询问,此刻多一句言语,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韩阶仍在揉着发红的眼睛,对眼前这短暂的变故浑然不觉;韩玉则抬了抬眼,目光在不敬与玉簟秋之间转了一圈,随即又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前方的灯光依旧刺眼,风从石缝里钻出来,带着几分阴冷的气息,拂过众人的衣襟,却没一人敢伸手拢一拢,生怕那细微的动作,也会被拐角后的人听了去。玉簟秋望着身前的不敬,指尖悬在半空,先前未写完的话,此刻倒不知该如何续下去了。
却见不敬对着玉簟秋缓缓摇了摇头,宽大的僧袍下摆随动作轻轻扫过地面,竟然没有带起一点灰尘。他随即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并起,朝着众人身后的黑暗处虚指了指,那动作从容不迫,没有半分犹豫,仿佛早已将后续的局面勘破。
玉簟秋瞳孔微缩,心头骤然一震:这小和尚竟是要她带着余下几人往后退,躲到那光亮照不到,石后之人探出头也瞧不见的暗处等候,而他自己,要做那根 “打草惊蛇” 的棍子!她嘴唇动了动,正要俯身写字拒绝,这般举动太过冒险,对方若有埋伏,不敬便是孤身涉险,纵是轻功卓绝,也难敌四面八方的暗算。
可话未出口,不敬已转过身,朝着那片刺目的光亮走去。他步履轻缓,僧鞋踏在石地上,没有任何响动,却留下了深深的脚印,不似要去闯龙潭虎穴,反倒像闲步在少林寺的菩提院中,寻那开得正好的昙花。衣袂在微凉的风里轻轻飘动,露出的手腕上缠着的乌木念珠,透着股稳如泰山的气度,半点不见临险的局促。
玉簟秋见他已然动身,再难阻拦,只得猛地直起身,脚尖在方才写字的泥地上轻轻碾过,几下起落间,那些清隽的字迹便被尘土覆去,不留半分痕迹。
她转头看向雷谕,递去一个 “断后” 的眼神,雷谕立刻会意,抽出腰间长刀,以刀鞘轻扫地面,将几人来时留下的脚印一一抹淡,只留着不敬方才故意踩出的、深浅不一的足印,像是无意路过的行僧留下的痕迹。
众人循着玉簟秋的指引,缓缓向后退去,退到山洞深处的阴影里,那里恰好是光亮与黑暗的交界,既能听见不敬的声音,若前方有变故,玉簟秋与雷谕也能提气冲上前接应,又能将身形藏得严严实实,石后的人便是探头张望,也瞧不见半分人影。玉簟秋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紧紧锁着不敬的背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不敬走得极慢,像是在估算着众人隐藏的时间,他每走三步,便会微微顿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身后的暗处,待确认那几道身影彻底融入黑暗、再也看不见时,他才脚下一轻,步幅骤然加快,朝着光亮处走去。脸上竟渐渐绽开一丝笑意,那笑意不是故作轻松的伪装,而是真真切切的从容,仿佛前方不是凶险的埋伏,而是藏着什么新奇玩意儿的景致,引得他满心好奇。
转瞬便到了那 “品” 字形的三块巨石前。这三块石头皆有丈许高,石面光滑,看起来是被水冲刷良久,想来是天然形成后又被人挪动摆放的,只是不知道这山洞里除了上面水渠中那从天而降的水柱,哪里还有暗河能将这石头冲刷成这副样子。
不敬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再往前,便是灯光的正下方,身影会被照得如同白昼里的影子,再无遮掩。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阿弥陀佛。小僧天台不敬,却不知此处是何人所修?”
声音浑厚清亮,带着佛门弟子特有的沉静,却又透着十足的底气,直直朝着巨石后方传去。没有半分试探,没有丝毫迂回,问得直接又痛快,仿佛压根儿没将石后可能藏着的刀光剑影放在眼里,只当是遇见了山间的寻常人家,随口问路一般。
躲在暗处的玉簟秋听得直搓牙花子,方才她在脑海中盘算了无数种不敬应对的法子:或是借着轻功绕到巨石侧面试探,或是学那江湖术士装疯卖傻混过去,或是用石子敲击石壁引对方出声……却偏偏没料到,他竟选了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一种 —— 以力破巧,以势压人。
这法子最是考验实力:若不敬武功不济,这般直白的问话,只会引来对方的雷霆一击;可若他有足够的底气,便能凭着这股坦荡,先乱了对方的阵脚,毕竟暗处的人最忌 “光明正大”,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应对,反倒让他们摸不透底细。
不敬这声问话落定,巨石后方顿时没了声息,可不过瞬息,便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有铁器碰撞的 “铿锵” 声,像是长刀从鞘中半抽又仓促归位;有甲叶摩擦的 “窸窣” 声,想来是有人从石后起身时,腰间护心甲蹭到了石壁;还有几声含糊的低语,混在响动里,隐约能听出几分慌乱,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乱了部署。
片刻后,一个粗狂的声音从石后炸响,那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还沾着点不耐烦,像是被人搅了好梦。
“什么人!敢在这儿喧哗?”
不敬闻言,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半分调侃的笑意。他心中暗忖:合着里面的人竟是睡着了,方才那声问话,竟把人从梦里喊醒了?不然怎会连自己报的名号都没听清,只问 “什么人”?
这般想着,他便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力缓缓提起,顺着喉间经脉流转开来。这一次,他没再刻意压低声音,只将音量拔高,也没什么技巧,只是用内劲裹着话语送出去,朗声道:“小僧天台不敬,却不知此地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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