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林砚将大半重量压在李茜身上,左腿和完好的左手勉强支撑,受伤的右臂无力地垂落着,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的脸,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李茜咬着牙,她的体力也早已透支,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她瘦弱的肩膀承担着林砚的重量,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但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放弃,只是死死盯着东南角那片越来越近的坍塌区域。
葬殿死寂,只有两人粗重凌乱的喘息和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回荡。祭坛散发出的灰蒙光芒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扭曲摇晃的长长影子,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影子里窥视。
终于,他们踉跄着来到了那片由巨大碎石堆积而成的阴影前。
靠近了看,这里更像是一处古老的塌方现场。几根断裂的石柱和巨大的穹顶石块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倾斜的、不稳定的斜坡。在碎石堆的底部,紧贴着墓殿原本的石壁,果然有几道黑黢黢的、宽窄不一的缝隙。
最大的那道缝隙,约莫半人宽,里面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但确实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泥土腥味的凉风,正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透出。
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两人心中重新点燃。
“就是这里!”李茜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她搀扶着林砚,想要靠近那道最大的缝隙。
然而,林砚却猛地停下了脚步,身体僵硬。
“等等……”他的声音沙哑而凝重。
就在刚才靠近缝隙的瞬间,他左手握着的青铜匣,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容忽视的震颤!匣子内的镇魂令似乎被某种东西引动,顶端的黑色珠子传来一丝冰凉的警示。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信号不稳的光幕,也如同受到干扰的电视机屏幕,猛地闪烁起大片雪花,几条断断续续的、带着急促警告意味的弹幕艰难地穿透干扰:
【……高维污染……靠近……】
【……缝隙……不安全……有……东西……】
【……标记……在移动……靠近光源……】
标记?什么东西的标记?
林砚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猛地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路,看向那寂静的祭坛。葬殿内光线昏暗,一切似乎都与之前无异。
但镇魂令的警示和弹幕的警告绝不会空穴来风!
他强忍着剧痛,集中起全部精神,借助镇魂令传来的那丝微弱的感知力,仔细“感受”着周围。
没有声音,没有异动。
然而,就在他将感知投向那道通往生路的缝隙时——
他“看”到了!
在那道半人宽的缝隙入口处,以及周围另外几道较小的缝隙边缘,空气中,悬浮着无数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暗红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蛛网,布满了缝隙入口的每一寸空间,它们缓缓飘荡、蠕动,散发出一种与那柄弑神断剑同源、但更加阴险诡秘的气息!正是这些丝线,引动了镇魂令的警示!
这根本不是生路!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由那断剑残留气息或者说那个“未知存在”布下的、守株待兔的陷阱!
只要他们贸然闯入,立刻就会被这些诡异的丝线沾染、缠绕!下场绝对比死在尸蟞群或水僵手中更加凄惨!
林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一把拉住正要上前探查缝隙的李茜,力道之大差点让她摔倒。
“别过去!”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后怕的颤抖。
李茜被他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出口就在前面啊!”
“那不是出口!”林砚死死盯着那些无形的、蠕动的暗红丝线,声音干涩,“是陷阱……我们被标记了,它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标记?”李茜茫然四顾,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林砚脸上那绝非伪装的恐惧感染了她,让她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脸色再次变得惨白,“那……那怎么办?我们……我们无路可走了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两人淹没。
林砚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大脑飞速运转。镇魂令能感应到这些丝线,能否……驱散它们?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沟通青铜匣内的镇魂令。
然而,令牌毫无反应。它太过黯淡了,之前对抗往生之门和承受反噬,几乎耗尽了它积攒的力量,此刻只能勉强发出微弱的警示,根本无法主动激发力量。
弹幕的信号依旧断断续续,无法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
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他不甘心!
目光再次扫过那片坍塌的碎石堆。缝隙被丝线封锁,但……这些碎石本身呢?能否挖开?或者,从上方绕过?
就在他念头转动之际,左臂受伤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蚊蚋叮咬般的刺痛感!
不是之前那种撕裂痛楚,而是一种……阴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钻入他血肉深处的诡异感觉!
他猛地低头,扯开早已破烂的衣袖。
矿灯光(李茜捡回了他的矿灯)照射下,只见他右臂那青紫肿胀、布满血丝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竟然附着了几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暗红色的气息!
它们如同活着的寄生虫,正沿着他皮肤下那些细微的裂痕,一点点地、顽强地向着他血肉深处钻去!那股阴冷刺痛的感觉,正是来源于此!
是那道标记!是断剑的反噬残留?还是祭坛上那个“存在”的手段?
它竟然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
林砚头皮瞬间炸开,想也不想,伸出左手就想去拍打、撕扯那些暗红气息!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些气息——
“嗤!”
一股阴寒刺骨的感觉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左手手掌竟然也出现了短暂的麻痹!而那些暗红气息受到刺激,钻探的速度陡然加快!
“别碰!”林砚猛地缩回手,脸色难看至极。
这东西,不能轻易触碰!甚至会传染!
李茜也看到了他手臂上那诡异蠕动的暗红气息,吓得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
怎么办?
镇魂令力量枯竭,弹幕信号不稳,身体重伤,前有陷阱,后有追兵,体内还有这诡异的“附骨之疽”在不断侵蚀……
绝境。
前所未有的绝境。
林砚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感受着右臂那不断蔓延的阴冷刺痛,看着前方那布满无形杀机的缝隙,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满眼绝望的李茜。
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他意识都有些涣散的时候,左手握着的青铜匣,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坚定的震颤。
这一次,震颤并非指向那些陷阱丝线,也不是针对他手臂上的附骨之疽,而是……指向了他们头顶上方,那片由巨大碎石堆积而成的、看似毫无路径的斜坡深处。
在那里,某块巨石的阴影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回应着镇魂令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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