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后的林砚，被送到了基地内最高规格的医疗康复中心。
与其说是病房，这里更像是一个奢华而隐蔽的疗养套房。宽敞的客厅，舒适的卧室，甚至还有一个配备了先进理疗设备和小型恒温泳池的康复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模拟出的青山绿水景象，光线柔和，空气清新，几乎让人忘记身处地下深处。
然而，无处不在的隐蔽探头和能量感应器，以及门外二十四小时轮值的、气息精悍的守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砚，这依旧是精心打造的囚笼。
他的身体状况被详细记录和分析。灵魂的创伤在高级药物的滋养下缓慢修复，肉体的疲惫也逐渐消退。但更重要的是，他体内那新生的、与断剑同源的毁灭剑元，成为了第七处研究的重点。
杨研究员几乎每天都会来，带着各种最新的检测仪器，试图解析剑元的能量结构和生成原理。他的问题也越来越深入，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林砚在引导剑意时的具体感受和脑海中出现的“幻象”。
林砚应对得越发圆滑。他承认在极端压力下会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和听到剑鸣，但将其描述为混乱无序、无法理解的信息流，并将大部分功劳归于右臂灵纹的“自发”转化和镇魂令的“保护”。
他小心地控制着透露的信息量，既展示出一定的“研究价值”，又绝不触及核心的传承秘密。
大部分时间，他独自待在套房内。表面上是配合疗养，实则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沉浸在《戮生剑诀》的修炼和传承信息的解析中。
那丝初生的毁灭剑元极其微弱，却霸道无比。它盘踞在右臂灵纹深处，如同沉睡的凶兽，缓慢地汲取着周围稀薄的能量，自行壮大。林砚尝试主动运转《戮生剑诀》，过程依旧痛苦万分，如同在体内运行绞肉机，但每一次成功循环，都能让剑元凝练一丝，对那杀戮毁灭意境的感悟也更深一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这种极端磨砺下，变得更加坚韧、敏锐。右臂的灵纹颜色也愈发深邃，淡金色的基底上，暗红色的剑纹如同活物般缓缓蔓延。
力量在一点点增长。但这力量充满了危险性，如同饮鸩止渴。
这天下午，林砚刚刚结束一轮危险的剑元运转，正靠在沙发上闭目调息，缓解着经脉的灼痛感。
套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不是杨研究员例行检查的时间。
林砚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请进。”
门滑开，进来的却是一个让林砚有些意外的人——苏婕。
她换下了作战服，穿着一身简洁的第七处常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但比起刚从遗迹出来时，已经好了很多。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起来是公务在身。
“林顾问，没打扰你休息吧？”苏婕的声音带着一丝客气和疏离。
“没有，苏技术官，请坐。”林砚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
苏婕坐下，将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是关于这次Z-01遗迹任务的最终报告草案，以及……阵亡人员的抚恤和后事安排。雷队让我送来给你过目，毕竟……你是最重要的亲历者。”
她的语气平静，但林砚能听出那平静下压抑的悲伤。这次任务，第七处损失惨重，王虎、灰隼（虽为内鬼，但明面上仍是阵亡）以及其他几名队员，都永远留在了那座地下陵寝。
林砚拿起文件夹，默默翻看。报告内容客观详实，隐去了部分关于神骸、往生之门和断剑的核心机密，重点描述了与“幽冥”组织的交战和遗迹崩塌的过程。阵亡名单上，每一个名字都显得格外沉重。
“他们……都是英雄。”林砚合上文件夹，轻声说道。
苏婕点了点头，眼圈微微发红，但很快控制住情绪。她看着林砚，犹豫了一下，说道：“林顾问，还有一件事……关于孙淼。”
林砚目光一凝：“他怎么样了？”
孙淼在遗迹中表现异常，虽然最后证实灰隼才是内鬼，但他当时的失态也引人怀疑。
“他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状态很不稳定。”苏婕叹了口气，“心理评估显示他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间歇性的记忆混乱和恐惧发作。目前正在接受隔离治疗和观察。”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他在混乱中，偶尔会提到一些碎片化的词语……比如‘影子’、‘控制’、‘不是我’……心理专家认为这可能与他被某种精神力量影响有关。”
影子？控制？
林砚心中一动，想起了灰隼，想起了观察室里那道冰冷的视线。第七处内部，果然不像表面那么干净。
“希望他能尽快康复。”林砚不动声色地说道。
苏婕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周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站起身：“报告你看完后如果没有异议，签个字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林砚，用极其轻微、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
“小心……有些人……对你的‘成长’速度……很感兴趣。”
说完，她不等林砚回应，便拉开房门，快步离开了。
套房内重归寂静。
林砚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文件夹，眼中寒光闪烁。
苏婕的警告，印证了他的预感。
第七处内部，有人对他起了别样的心思。不仅仅是因为镇魂令和断剑，更因为他自身展现出的、超出常理的“潜力”和与这些超自然物品的“亲和力”。
他们是想要控制他？研究他？还是……像对待那柄断剑一样，将他也视为一件危险的“器物”？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虚假的祥和景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想拿他当小白鼠？那也要看看，这只小白鼠的牙口够不够硬。
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阴谋诡计，将心神再次沉入《戮生剑诀》的运转之中。
唯有力量，才是打破一切囚笼的基石。
就在他潜心修炼之时，在基地某个更高权限的加密通讯频道内，一场关于他的对话，正在进行。
“……目标适应性超出预期，与凶兵共鸣深度持续增加，已初步生成未知能量（暂命名‘剑元’）。”
“……风险评估上调。建议加快‘深度挖掘’进度，获取其与凶兵绑定机制及传承信息。”
“……批准。启动‘问心’计划第一阶段。注意控制风险，避免损伤‘钥匙’功能。”
“……明白。”
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而林砚对此，似乎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修炼的间隙，偶尔会抬起右手，看着那愈发深邃凌厉的灵纹，感受着其中那丝沉睡的、毁灭性的力量。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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