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凛冽,卷着枯枝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枫离开瀑布后的山洞,并未立刻远遁,而是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脊,迎着寒风盘膝坐下。
他需要整理思绪,更需要确定下一步的方向。
灰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唯一明确的线索,只有那张标注了“暗河”入口和这个瀑布藏身点的地图,以及那句“时机到了自会相见”的缥缈承诺。主动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手中的“火种秘录”和那几颗“火种”精华,像燃烧的炭火,催促着他必须做点什么。紫衣宦官、“命源计划”、“龙脉秘宝”……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背后,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朝野的惊天阴谋。而林家,他的身世,似乎也与这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再次拿出那半块带着裂纹的信物,冰冷的玉石在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感。当他的玄水真功内息缓缓流过时,信物上的碧光会隐约亮起,与内息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
《玄水真功》……林家……
他回忆起账册中关于“命源”能量的描述——炽热、霸道,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旨在激活“龙脉秘宝”。而林家的《玄水真功》,走的却是至阴至寒的路子,性质截然相反。
为何那紫衣宦官的冰寒印记,能被自己的玄水真功炼化吸收?为何这林家信物,会对“枢眼”的韵律产生反应?
除非……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力量,在某种更高的层面上,本出同源?或者,玄水真功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制衡、甚至……克制那“命源”与“龙脉秘宝”?
这个念头让林枫心头剧震。如果猜测成立,那林家祖上,恐怕并非普通的江湖世家,而是肩负着某种守护或者监督使命的特殊存在!而家族的覆灭,江南血夜,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引来了杀身之祸!
他闭上眼睛,全力运转玄水真功,不再仅仅是依照功法路线搬运周天,而是尝试着去感知、去追溯那流淌在血脉与内力深处的、属于林家传承的本源意蕴。
内力在宽阔坚韧的冰晶经脉中奔流,沉静而磅礴。那丹田处缓缓旋转的冰寒气旋,中心一点幽蓝光芒深邃如渊。随着他心神沉入,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追溯那血脉中的记忆碎片与功法真意时,气旋转速微微加快,那幽蓝光芒也似乎明亮了一丝。
渐渐地,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那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苍茫的韵律,如同万古冰川的移动,如同深海暗流的涌动,冰冷、浩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韵律,与他模拟的“枢眼”搏动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冰冷!仿佛“枢眼”的韵律是其一个炽热躁动的变调,而玄水真功的本源,才是那沉寂而强大的主旋律!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那半块信物,碧光大盛,不再是温润之感,而是散发出一种如同极地寒玉般的冰冷光华,与他体内的玄水真功本源韵律完美契合、交融!
一幅模糊而破碎的画面,骤然闯入他的识海!
那是一片无尽的冰原,天空是永恒的暮色,一座巍峨如同山岳的、完全由玄冰构筑的古老宫殿,静静矗立在冰原中央。宫殿的大门上,雕刻着一个与信物上极其相似、却更加复杂、更加巨大的“林”字纹章!纹章散发着镇压一切的冰冷气息。
而在宫殿深处,似乎有一团……与“枢眼”形态类似,却通体幽蓝、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光核,在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片冰原的寒气随之流转!
画面一闪而逝,如同幻觉。
林枫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额头上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那画面中蕴含的、超越他理解的极致寒意与威压。
玄水溯源……林家祖地?那幽蓝光核……是什么?难道林家守护的,并非什么“龙脉秘宝”,而是与之相对的另一极?
线索更加扑朔迷离,但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他站起身,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更加坚定。灰衣人或许找不到,但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地方,他必须再去一次——归云庄!
那里是“火种”加工的重要据点,也是陈七查到御厨匕首线索的地方。如今“命源”核心异动,归云庄必然受到影响,或许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紫尊”、“云母”以及那“龙脉秘宝”的线索!而且,那里可能还残留着与林家相关的信息!
下定决心,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便朝着归云庄的方向疾驰而去。实力大增后,他的速度远超以往,崎岖的山路如履平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山区,靠近官道的时候,一股极其隐晦的杀气,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骤然从侧前方的密林中袭来!
不是针对他,而是……笼罩了这片区域!
林枫脚步一顿,瞬间将气息收敛到极致,闪身藏入一块巨岩之后。
只见官道之上,一队约莫二十人的黑衣人马,正押送着几辆覆盖着厚重油布的马车,沉默而迅速地前行。这些人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动作整齐划一,正是影卫!
而那股隐晦的杀气,则来自官道两旁的山林之中,至少有不下三十名弓箭手埋伏在那里,弓弦半开,箭头在晨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他们的目标,赫然就是那队影卫押送的马车!
杀人夺货?是谁敢对影卫动手?
林枫心中凛然,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就在影卫队伍完全进入伏击圈的刹那——
“放箭!”
一声尖锐的呼哨响起!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从两侧山林中暴射而出,瞬间覆盖了整个影卫队伍!
“敌袭!结阵!”
影卫头领反应极快,厉声怒吼。训练有素的影卫们瞬间收缩队形,刀光闪烁,格挡箭矢,同时依托马车作为掩体。
然而,埋伏者显然有备而来,箭矢不仅淬毒,力道更是强劲无比,而且专射马匹和人员要害!
“唏律律——!”
拉车的骏马率先遭殃,惨嘶着倒地,马车顿时倾覆!
数名影卫在格挡中也中了箭,伤口瞬间发黑,倒地抽搐不已。
“冲出去!”影卫头领目眦欲裂,知道不能被困死在此,带领剩余手下,试图强行突围。
但埋伏者岂会让他们如愿?箭雨稍歇,数十名手持利刃、同样黑衣蒙面的杀手,如同鬼魅般从山林中扑出,悍不畏死地冲向影卫队伍,瞬间绞杀在一起!
战斗异常惨烈。影卫个体实力更强,但杀手人数占优,配合默契,而且招招致命,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林枫藏在暗处,冷静地观察着。这些杀手的路数,不像是江湖门派,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是谁的人?为何要劫杀影卫?那马车里装的又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倾覆的马车上。油布在战斗中破裂,露出了里面装载的东西——那是一个个密封的、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金属箱子,箱子上隐约可见与御膳房那些特殊箱子相似的标记!
是“火种”?还是与“命源”计划相关的其他物资?
眼看影卫在死士的围攻下渐渐不支,伤亡惨重,那影卫头领也身中数刀,浑身浴血,仍在拼死抵抗。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天外飞仙,骤然从战场侧翼杀出!剑光过处,两名正在围攻影卫头领的死士瞬间被割喉,倒地身亡!
一个穿着青灰色劲装、脸上戴着半截面具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入战团,剑法刁钻狠辣,身形飘忽,所过之处,死士纷纷毙命!
是他?!那个在御膳房后院与他交过手、使用软剑和飞镖的青衣人!(林枫此刻才认出,对方虽然换了衣服,但身形和剑法令他印象深刻。)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出手帮助影卫?
青衣面具人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他的武功明显高出死士一筹,剑光如同死亡之舞,迅速清理着外围的敌人。
影卫压力大减,在头领的指挥下,重新稳住阵脚。
埋伏的死士头领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剩余的死士立刻如同潮水般退入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尸体和重伤的影卫。
青衣面具人并未追击,还剑入鞘,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目光扫过那些金属箱子,又看了一眼勉力支撑的影卫头领,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东西保住,速回京禀报。”
影卫头领捂着伤口,喘息着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相助?”
青衣面具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官道旁的树林中,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林枫藏在岩石后,心中疑窦丛生。这青衣人身份诡异,亦正亦邪。他出手救下影卫和这批物资,是奉命行事,还是另有所图?这批被劫杀的物资,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看了一眼那些金属箱子,又看了看正在收拾残局、救治伤员的影卫,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无论是影卫还是那神秘青衣人,都不是他现在能正面冲突的。
他悄然退后,绕开这片区域,继续朝着归云庄的方向潜行。
玄水溯源,窥得一丝林家秘辛;官道伏杀,又见波谲云诡。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但林枫的脚步却愈发坚定。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那座藏匿在深宫与豪门背后的巨大阴影。而归云庄,将是他的下一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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