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清晰传来,渡口边缘那厚重的青灰色雾墙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扩大、蔓延,如同被重锤击中的冰面,暗红色的邪秽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疯狂地从裂缝中钻入。
“该死!阵法要撑不住了!” 不嗔脸色煞白,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佛力枯竭和内伤踉跄了一下,只能徒劳地怒吼,“赤目那王八蛋疯了!这是拿命在填啊!”
弥仞和萧见白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年轻的面庞上再无迷茫,只剩下凝重与决绝。
弥仞意念沉凝,识海中净源的蓝色光晕流转,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力量感。她双手虚引,渡口空间中精纯的风元之力受到牵引,迅速在她身前凝聚,化作数道高速旋转和边缘泛着淡淡蓝光的半透明风刃,净源之力融入风系真气,让这风刃不仅锋锐,更带着一股纯净的涤荡气息。
萧见白的手,在听到那碎裂声的刹那,便已本能地、死死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古剑入手冰凉,那熟悉的触感此刻却带来一阵刺痛,魔剑渊源的冲击尚未平复。但外敌当前,生死一线,所有杂念都被强行压下。
他眼中寒光一闪,体内被净源暂时安抚的魔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机,不再躁动,反而如同蛰伏的凶兽,将力量灌注于他的手臂经脉,一股凌厉无匹、却又带着一丝诡异黑气的剑意,瞬间锁定了雾墙裂缝。
孙大夫挣扎着想爬起躲避,但力不从心,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即将破碎的屏障。
——轰!!!
终于,在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暗红光芒的疯狂冲击下,雾墙的一角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轰然炸开,一个丈许宽的不规则缺口,赫然出现。
“吼——!!!”
伴随着野兽般的咆哮和浓烈的血腥邪气,数道暗青鳞纹的身影如同地狱冲出的恶鬼,从缺口中狂飙而入,为首者,正是眉心竖瞳纹路闪烁着疯狂红芒的赤目。
他身后,仅剩的两名暗鳞成员浑身浴血,气息狂暴而紊乱,显然刚才的强攻让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甚至可能用了某种自残秘法,更远处,似乎还有一道扭曲的身影在缺口外倒下,迅速被翻滚的雾气吞噬。
“弥仞!交出乌鳞和净源之力!” 赤目贪婪的目光瞬间锁定气息清灵的弥仞,如同看着绝世珍宝,嘶吼着扑来,他双手指甲暴涨,覆盖着腥臭的暗红魔气,直抓弥仞头颅,速度之快,带起刺耳的破空尖啸。
“小仞仞小心!” 不嗔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佛元,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光屏障瞬间出现在弥仞身前。
——砰!
赤目的魔爪狠狠抓在金光屏障上。
嗤啦——!
如同热油泼雪,金光屏障剧烈闪烁,仅仅坚持了一瞬便轰然破碎,不嗔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金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竹柱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但他用这最后的力气,为弥仞争取了极其宝贵的一瞬。
“散!” 弥仞身前凝聚的蓝色风刃如同灵动的游鱼,迎着赤目抓来的魔爪爆射而出。风刃旋转切割,其上蕴含的净源之力与暗红魔气剧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赤目那无往不利的腐蚀魔气,竟被这纯净的风刃强行消融和净化了大半,魔爪的攻势为之一滞。
“什么?!” 赤目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料到弥仞获得净源后,力量性质竟变得如此克制于他。
与此同时。
“铮——!”
一声清越到穿金裂石的剑鸣,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他没有半分犹豫,更没有因魔剑渊源而迟疑。在赤目被弥仞风刃阻滞的刹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杀意,直刺赤目侧肋。
剑光如电,古朴的剑身上,此刻竟缠绕着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漆黑魔气,但这魔气,却与他自身那执着纯粹的剑意诡异交融,形成一种更加狂暴的毁灭性力量。
“人剑合一,剑出无悔。”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对剑道的追求,也倾注了体内那暂时被压服、却在生死关头被引动的魔气凶威。
赤目正被弥仞的净源风刃牵制,感受到侧面那撕裂空气的恐怖剑意和魔气锋芒,他眉心竖瞳纹路疯狂跳动,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抓住了他,他强行扭转身形,布满鳞片的右臂肌肉贲张,暗红魔气疯狂涌向手臂,试图格挡这致命一剑。
噗嗤——!
剑锋入肉的声音沉闷响起。
萧见白的身影与赤目交错而过。
赤目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吼,他的右臂齐肘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魔气与鲜血疯狂喷涌,更可怕的是,一股精纯凌厉的剑意混合着侵蚀性的魔气,顺着断臂伤口疯狂钻入他体内,肆意破坏。
“大人!” 仅存的两名暗鳞成员惊骇欲绝,一人不顾一切地扑向断臂重伤的赤目,另一人则狂吼着,双目赤红,挥舞着覆盖鳞片的利爪,裹挟着最后的暗红魔气,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扑向刚刚落地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萧见白,誓要为赤目报仇。
萧见白一剑斩断赤目手臂,已是极限。体内魔气因刚才的爆发而剧烈翻腾,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面对这拼死扑来的暗鳞死士,他竟一时提不起气力闪避。
“老萧!” 弥仞惊叫,她距离稍远,救援不及。
眼看那布满鳞片和缠绕魔气的利爪就要洞穿萧见白的胸膛。
一道微不可察却蕴含着“切割”与“凝滞”真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上那扑向萧见白的暗鳞死。
心念化刃迟滞。
——噗!
那暗鳞死士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凝滞,虽然瞬间挣脱,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迟滞。
——唰!
一道凝练如实质而且泛着纯净蓝光的细小风刃,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从侧面切入,狠狠斩在那暗鳞死士的脖颈之上。
嗤啦!
风刃上蕴含的净源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撕裂鳞片防御,切断筋肉骨骼。
一颗狰狞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无头尸体携着惯性前冲几步,才轰然倒地。
弥仞脸色微白,精神力消耗巨大,但眼神无比坚定,她成功救下了萧见白。
渡口边缘,那被强行撕开的阵法缺口,并未立刻闭合。翻滚的雾气正在艰难地试图弥合,但速度很慢。
缺口之外,浓雾中似乎还有影影绰绰的暗鳞身影在窥伺,显然赤目并非全部力量。
危机,远未解除,赤目虽重伤,但困兽犹斗,阵法缺口未闭,援兵可能随时涌入。
“桀桀桀…好…很好!” 赤目捂着断臂,发出怨毒的笑声,他死死盯着弥仞和萧见白,“乌鳞…净源…还有这柄魔剑…都是我的!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他猛地对护着他的那名手下嘶吼:“发信号!让外面的人…全力冲击缺口!把这里…夷为平地!”
那名暗鳞成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骨哨,就要吹响!
弥仞和萧见白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个重伤的赤目和一名手下他们或许还能周旋,但若外面所有暗鳞一拥而入他们必死无疑。
“唉…”
一声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悠远而淡漠的叹息,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拂过整个渡口。
溪水停止了翻腾,翻滚的雾气凝固了,那暗鳞成员手中的骨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再也无法吹响分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甚至翻涌的能量,都诡异地停滞了。
溪面之上,水汽无声汇聚。无相的身影缓缓浮现,依旧是那身素净灰衫,手持青翠竹竿。他平静的目光扫过渡口内的狼藉与血腥,最后落在重伤怨毒的赤目和那凝固的暗鳞成员身上。
“扰吾清静,伤吾渡客…” 无相的声音平平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当寂灭。”
话音未落,他手中竹竿极其随意地,朝着赤目和那名暗鳞成员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赤目和他那名手下,连同他们身上翻涌的魔气、喷溅的鲜血和怨毒的表情,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无相的目光转向渡口边缘那尚未闭合的阵法缺口。他手中竹竿再次轻点。
——嗡!
翻涌的雾气瞬间平复,那狰狞的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精纯的青灰色浓雾填补,眨眼间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凝实。
做完这一切,无相的身影再次变淡,仿佛即将融入溪水之中。但在彻底消失前,他那空无的目光,似乎若有深意地在萧见白腰间那柄古朴长剑上停留了一瞬。
渡口之内,时间恢复了流动。
只剩下溪水潺潺,以及众人劫后余生般沉重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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