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坐落在城市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墙皮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带着一种被时间遗弃的沉寂。苏晚绕到屋后,在一处松动的木质挡板后,摸到了顾言曾说过的、藏在一堆废弃花盆下面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因紧张而微颤的手指稍微稳定了一些。
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大多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在多年前他们搬离的那一刻。苏晚不敢开灯,借着从积满灰尘的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小心翼翼地移动。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屋内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那条“危险逼近”的警告和顾言最后的紧急脉冲,像警铃一样在她脑中回响。灰雀,A.E.G.I.S,这些曾经看似可靠的盟友,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阴影。她必须尽快找到顾言所说的线索,然后离开。
“基石最初之地”……顾言指的是他父亲的书房。那位一生严谨、最终却因无法治愈女儿早期怪病而带着遗憾离世的老人。苏晚凭着记忆,穿过昏暗的客厅,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里比外面更加拥挤和杂乱。书架高耸至天花板,塞满了各种纸张发黄的专业书籍和期刊。书桌上堆放着厚厚的笔记本和散落的稿纸,上面落满了灰尘。空气中有一种旧纸张和墨水特有的气味。
线索在哪里?顾言没有明说。苏晚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她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是些旧文具和无关的杂物。她检查书架,手指拂过那些厚重的书脊,大多是些基础的遗传学、神经生物学教材,以及一些早已过时的医学专着。
就在她几乎要感到绝望时,她的目光被书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上了锁的旧式檀木盒子吸引。这个盒子与周围杂乱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尝试着晃动,里面传来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锁是老式的黄铜锁,看起来并不复杂。
她从头上取下一枚细长的发卡,凭借记忆中某个刑侦纪录片里看来的模糊技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几分钟令人焦躁的尝试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锁弹开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盒盖。里面没有珠宝,没有现金,只有一叠用牛皮绳仔细捆扎起来的、已经泛黄发脆的信纸和笔记本,以及几张更早期的、顾影小时候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灿烂,眼神清澈,与后来病榻上的苍白判若两人。
她解开牛皮绳,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硬壳笔记本。扉页上,是顾言父亲那熟悉的、略显古板的花体字——《关于小影异常体征的观察与家族遗传谱系推测(私人记录,严禁外传)》。
私人记录!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快速翻阅起来。笔记始于顾影大约三岁的时候,详细记录了她最初出现的一些细微异常:偶尔无法解释的低烧,对某些声音或光线的过度敏感,睡眠模式的紊乱,以及一些极其微妙、容易被忽略的肌肉协调性问题。顾父用极其严谨、甚至带着痛苦挣扎的笔触,记录着每一次观察,每一次检查,以及一次次“未见明显器质性病变”的医院诊断结果。
越往后翻,笔记的内容越发沉重。顾父开始追溯自己家族和妻子家族的病史,试图找出可能的遗传线索。在一些页面的边缘,他用红笔标注了一些问号和惊叹号,似乎发现了某些不寻常的关联,却又无法确定。苏晚注意到,他多次提到一个名为“a-神经锚定蛋白”的基因,并怀疑其某种罕见的多态性可能与顾影的症状有关,但当时的基因检测技术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在笔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有些潦草,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某种……被刻意压下的恐惧。他写道:“……常规途径已穷尽。近日有匿名机构联系,称其专注于罕见遗传病研究,可提供前沿基因测序与分析……条件优渥,但要求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且样本归属权存疑……踌躇再三,为小影故,或可一试?然心中不安,如坠云雾……”匿名机构!保密协议!样本归属权!
苏晚的呼吸几乎停滞。时间点!顾父记录的这个“匿名机构”接触他的时间,与“普罗米修斯”计划早期寻找“基石”载体的时间高度吻合!难道……顾影从一开始,就是被“普罗米修斯”盯上的目标?他们利用顾父救女心切的心理,通过这种隐蔽的方式,获取了顾影最早的、也是最原始的基因样本和生理数据?!所谓的“匿名机构”,就是“普罗米修斯”的前身或关联组织!
这个发现让苏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普罗米修斯”的触角,远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早,更深!顾影的悲剧,并非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始于微时的漫长阴谋!李理事,或许也只是这个庞大阴谋链条上的一环!
她继续翻找,在盒子底部,发现了几张泛黄的、带有某个早已不存在的“前沿生物研究基金会”抬头的信纸碎片,上面只有一些模糊的打印条款和半个难以辨认的签名章。这很可能就是那份“保密协议”的残片!
原点!这里就是一切悲剧的原点!尘埃之下,埋藏着“普罗米修斯”最初始的罪证,也揭示了顾影命运被篡改的起点!
苏晚迅速将关键的笔记本和信纸碎片塞进自己的背包。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将这些发现带给顾言,或者……寻找新的、真正可靠的盟友。就在她拉上背包拉链,准备起身的瞬间——“吱呀”
老房子前门,传来了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门轴转动的声音!有人来了!
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蹲下身,借助书桌的阴影隐藏自己,心脏狂跳着撞向胸腔。是追踪而来的人?是灰雀?还是……李理事派来的其他爪牙?
脚步声,很轻,却很稳,正从门厅方向,不疾不徐地,向着书房这边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她被堵在了这个堆满往事尘埃的房间里,进退维谷。原点发现的震撼与此刻迫在眉睫的危险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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