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星球，万通星。
巨大的金属穹顶将天空切割成无数碎块，全息投影投射出的魅魔舞娘在半空中扭动，巨大的义肢广告牌遮住了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恒星光芒。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机油、合成香精和某种腐烂发酵的味道。
“拿着。”
一张触感冰凉的金属卡片被拍在罗弈掌心。
卡尔站在货运飞船斑驳的舱门口，那张暗金色的脸上肌肉紧绷，显得有些烦躁。
“这里面有一千联邦币。在这个鬼地方，省着点花能活一个月，或者干脆买张去别的星系的挂票。”
他推了一把罗弈的肩膀。
“赶紧滚，出了这个门，别说认识老子。”
罗弈低头。
手指摩挲着那张名为“联邦通用信用点存储芯”的小玩意儿。
很有趣。
在他的感知视界里，这张看似普通的金属片内部，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电子线路，而是一个极其精密的能量固化容器。
所谓的货币，本质竟是高纯度的压缩能量块。
交易即能量置换。
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力探入芯片内部。结构简单得就像一个敞口的蓄水池，只要输入特定频率的能量，数值就会上涨；抽出能量，数值就会下跌。
罗弈心思微动。
他现在的这具躯壳，就像个永远填不饱的黑洞，无时无刻不在强行掠夺周围游离的宇宙能量来修补自身的神性。
如果把这个过程稍微引导一下呢？
将那些杂乱暴虐的原始能量吸入体内，通过身体这个精密的神级转换器，过滤成符合联邦币频率的温和能量，再灌入芯片。
既能宣泄体内积压的狂暴能量，防止神性复苏过快撑爆身体，又能解决在这个物质世界的生存问题。
完美的闭环。
罗弈收起芯片，对卡尔点了一下头。
“多谢！”
他对这个面冷心热的卡尔感官挺好的，就是嘴巴臭了一点。
“这个......给你。”
就在气密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满是油污的小手快速伸了出来。
莉亚趁着卡尔转身去调试老旧的液压系统，飞快地将一颗温润的白色石头塞进罗弈手里。
她头顶那两根触角耷拉着，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灵犀石。如果有急事......捏碎它，我就能感应到。”
小姑娘显然是不想被卡尔看到，但心地善良的本能让她还是做出了这个举动。
“磨蹭什么呢！关门！”
舱内传来卡尔的咆哮。
莉亚缩了缩脖子，最后看了罗弈一眼，按下了关闭键。
厚重的气密门重重合拢，喷出一股白色的蒸汽，将飞船内的那点温度与外界的冰冷彻底隔绝。
罗弈站在人流如织的港口大厅，随手将那颗灵犀石揣进裤兜。
转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
万通星的社会结构简单粗暴。
上层区悬浮在云端，享受着恒星最纯净的光照，是权贵和富豪的销金窟。
下层区贴着地表，终年不见天日，充斥着黑市、贫民窟和混乱。
也就是罗弈现在踩着的这片土地。
他随意走进一个公用查询终端亭。
没有身份卡，无法登录。
这难不倒他。
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渗入终端老旧的线路板，瞬间接管了底层逻辑。
屏幕闪烁，跳过登录界面。
罗弈在搜索框输入关键词：索罗星域。
那是他在星图上看到的，星穹神族在这个宇宙可能存在的坐标。
屏幕疯狂闪烁红光。
【警告：访问受限】
【查询目标属于S级绝密（SSS），权限不足。请出示最高议会授权码或一级军用秘钥。】
意料之中。
既然那群自诩为神的家伙在这个宇宙地位超然，他们的老巢自然不会标注在民用地图上供人参观。
罗弈切断了精神链接，屏幕瞬间黑屏。
看来得换个路子。
在这里，想买到那种级别的情报，要么有权，要么有钱。
很多很多的钱。
“滴——滴——”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在身后响起。
“身份识别中......”
一个圆滚滚、涂装掉漆的巡逻机器人滑了过来，红色的独眼上下扫描着罗弈。
“未检测到合法Id。”
“警告：发现非法入境的劣等流民。”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不带任何感情，机械臂前端猛地弹出一根噼啪作响的电击棍，蓝紫色的电弧在空气中炸裂。
“根据万通星下层区治安管理条例第三条，立即执行驱逐程序。”
“倒数三秒。三、二......”
周围的人群迅速散开，熟练地让出一片空地。
路人们脸上挂着戏谑和冷漠。
在这片混乱的下层区，每天都有无数偷渡客被警用机器人电成焦炭，然后像垃圾一样扔进回收站。
这就是规矩。
“一。”
机器人没有丝毫犹豫，那根足以瞬间瘫痪成年大象神经系统的电击棍，带着风声直刺罗弈胸口。
罗弈站在原地，没有躲闪。
他抬手，五指张开，稳稳地握住了电击棍的前端。
滋滋滋——！
狂暴的高压电流瞬间释放，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期待着看到这个流民口吐白沫抽搐倒地的画面。
然而。
那个黄皮生物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那几十万伏特的电压进入他体内，就像泥牛入海，连给他挠痒痒都不够，瞬间就被那个恐怖的身体吞噬殆尽。
“警告！能量输出异常！警告！暴力抗法！”
机器人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红光，发出尖锐的蜂鸣。
罗弈看着手里这根烧红的铁棍，有些无趣。
这点能量，塞牙缝都嫌少。
手掌合拢。
咔嚓。
军用合金打造的电击棍，在他手中像是酥脆的饼干，瞬间崩碎成一地废铁。
紧接着。
他往前踏了一步。
朴实无华的一拳，狠狠地捶在机器人的脑袋上。
轰！
一声闷响。
机器人那圆滚滚的脑袋直接凹陷进去，半个机身瞬间解体，火花四溅中，几颗螺丝钉带着动能崩飞，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出深坑。
庞大的机械残骸向后倒飞十几米，轰然撞翻了一个卖低级营养剂的小摊，在一堆铁板和不知名的液体中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原本喧闹的街道瞬间死寂。
只剩下那个营养剂摊主心疼的叫骂声，以及电流短路的滋滋声。
路人们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徒手拆警用装甲机器人？
这特么是哪来的偷渡者？要做法外狂徒吗？
罗弈拍了拍手，神色平静地跨过那一地还在冒烟的残骸，走向旁边那条更加阴暗、却挂着无数霓虹招牌的小巷。
那是黑市的方向。
没有人敢拦他。
哪怕是赶来的另外两台巡逻机器人，在扫描到那一地惨状后，也仅仅是停在远处闪烁着警示灯，根本不敢靠近。
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暴力就是唯一的通行证。
......
灰烬酒吧。
下层区最大的情报集散地，也是最大的销金窟。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重金属音乐的声浪如同实体般撞击着耳膜。
昏暗的灯光下，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充满了酒精、汗水和荷尔蒙的味道。
舞池中央，几个把自己改造得奇形怪状的生物正在疯狂扭动。
罗弈走到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要什么？”
酒保是个长着四条手臂的异星人，一边熟练地同时擦着三个杯子，一边用剩下的那只手调酒。
他瞥了一眼罗弈那身毫无科技含量的布衣，又扫过他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没有象征身份的智能手环。
穷鬼。
“买点情报。”
酒保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嗤笑。
他把一杯散发着诡异绿色荧光的液体重重顿在桌上，液体溅出来几滴，腐蚀得桌面滋滋作响。
“这里不卖情报，只卖酒。”
酒保那双黄褐色的眼珠子里满是讥讽，“这一杯，两万联邦币。喝得起，我就告诉你去哪买消息。”
两万。
足够普通的一家三口在下层区舒舒服服过上一年。
这就是明抢。
也是给不懂规矩的新人立威。
罗弈没说话。
他看着那杯如同呕吐物般的液体，从兜里掏出了卡尔给的那张芯片，轻轻放在吧台上。
然后，一只手按在了芯片表面。
既然这里认钱不认人。
那就给你们钱。
罗弈心念微动，身体这一瞬间彻底放开了对周围能量的屏蔽。
嗡——
酒吧内所有的灯光突然毫无征兆地暗淡下去。
舞池里的音乐出现了短暂的卡顿，全息投影变得模糊不清。
没人注意到，以罗弈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电磁波、热能、光能，甚至是不远处动力炉溢散的辐射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且霸道的力量强行掠夺。
庞杂的能量洪流涌入罗弈体内，经过那具神躯的转化，瞬间提纯成最符合联邦币频率的能量流，顺着指尖注入芯片。
这一过程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所有的异象只持续了半秒，灯光重新亮起。
罗弈收回手，将芯片推了过去。
“刷卡。”
酒保翻了个白眼，拿起芯片，嘴里嘟囔着：“装什么大尾巴狼，这破卡里能有几个子儿？我看你连......”
他将芯片随手插入读卡器。
下一秒。
酒保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四只手同时僵在半空。
读卡器上，代表余额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
一千。
一万。
十万。
一百万......
数字还在疯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酒保揉了揉眼睛，怀疑机器坏了，或者自己喝高了。
五百万......一千万......
这他妈是抢劫联邦银行吧？这么有钱来我这下层区的酒吧？
整个吧台附近的客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那个还在狂飙的数字，眼神从原本的轻蔑变成了赤裸裸的贪婪和震惊。
就在这时。
“滋滋——”
吧台上方悬挂的巨大屏幕突然切断了正在播放的脱衣舞表演，画面一闪，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画面晃动剧烈，背景是那熟悉的繁忙太空港口。
一艘陈旧的小型货运飞船被几艘印着“港口卫队”标志的武装艇团团围住，激光炮的瞄准红点密密麻麻地打在船身上。
飞船侧面的涂装和编号。
正是卡尔的船。
“本台插播一条紧急消息，港口卫队在例行检查中，查获一艘涉嫌走私违禁品的私人飞船。”
“据悉，船上载有高危违禁品......”
画面一转，给了被押解下来的两人一个特写。
卡尔被两个穿着外骨骼重装甲的卫兵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金属地面，因为愤怒和挣扎而涨得通红。
而莉亚。
那个给了罗弈石头的小姑娘，被铐着双手，满脸惊恐，头顶的触角无力地垂落，被粗暴地推进了一辆漆黑的悬浮囚车。
酒吧里顿时响起一阵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啧，又是这种戏码。”
旁边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独眼大汉大笑起来，满口黄牙，“什么走私违禁品，我看是那船上的妞儿被哪个大人物看上了吧？”
“那是肯定的。”
另一个人附和道，语气里满是习以为常的麻木，“港口卫队那帮孙子，这种事没少干。那个绿皮肤的小妞长得挺水灵，估计今晚就要被送到上面的极乐园去接客了。”
“可惜了那个开船的老东西，估计要被扔进废矿里挖一辈子辐射石，活不过三个月咯。”
“这就叫怀璧其罪，没实力还带个漂亮妞乱跑，找死。”
哪怕隔着屏幕，罗弈都能感觉到莉亚此刻的绝望。
咔嚓。
罗弈按在吧台上的手掌没动。
但他手下那块厚达五公分的大理石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纹。
读卡器上的数字终于定格。
那是一个长到连酒保都数不清零的恐怖数值。
罗弈拔出芯片。
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站住！”
两个一直盯着这边的彪形大汉挡住了去路。
他们穿着保安制服，实际上却是酒吧豢养的打手。那只肥羊露出的财力，早已引起了某些人的贪婪。
在这地方，有钱没实力，就是原罪。
“小子，懂不懂规矩？”
其中一个保安狞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要去抓罗弈的肩膀，“没消费就想走？把你手里的卡留下，那是我们酒吧的损失费。”
罗弈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抬头。
一股无形、却恐怖至极的精神威压，瞬间以他为圆心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绚丽的光影。
那是来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是高维生物对低维蝼蚁的俯视。
两名保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们那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瞳孔在这一瞬间急剧收缩至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
紧接着。
两行粘稠的黑血顺着他们的鼻孔流了下来。
然后是眼睛、耳朵、嘴角......
大脑在一瞬间被高压精神力搅成了浆糊。
砰！砰！
两具壮硕如牛的躯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便彻底没了声息。
只有七窍流出的血，在地面上缓缓晕开。
整个酒吧瞬间死寂。
音乐还在响，但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呼吸。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个背影，就像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邪神。
罗弈跨过地上的尸体，一脚踹开了酒吧的大门。
门外。
巨大的港口方向，探照灯的光柱刺破了漆黑的夜空，将那座悬浮在云端的上层区映照得如同神国。
他本来不想管闲事的。
但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情。
罗弈看着远处那座高高在上的浮空城，迈开了步子。
既然这万通星的规矩是用钱和权来定的。
那他今天。
就用拳头，把这规矩重新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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