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岛风波,搅动东海,血染碧波,引得洪荒众大能或亲身下场,或暗中窥伺,皆有所图。然而,在这场机缘与杀劫交织的盛宴中,却有两位存在始终超然物外,未曾踏足那片是非之地。
凤栖山,娲皇宫。
此地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造化道韵如春雨般润物无声。宫内深处,一方云台之上,女娲娘娘静静盘坐。她周身气息圆融深邃,已然是准圣后期的无上存在,身后山河社稷图虚影沉浮,红绣球散发柔和姻缘红光。
然而,她那雍容绝美的面容上,此刻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茫与滞涩。自天婚之后,借助那滔天功德斩却善尸,一举踏入准圣后期,她便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了道祖所赐的那道**鸿蒙紫气**之中。
这道紫气,乃是成圣之基,永恒自在的钥匙。她以心神触碰、感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天道至理,无穷玄机妙法。可偏偏,就像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明明能“看到”那后面的无限风光,却始终无法真正“踏入”其中。那层关乎混元、关乎“合道”的终极奥秘,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任凭她如何推演、如何静悟,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万年闭关,枯坐参悟,除了让自身法力更加凝练,对造化、姻缘之道的理解更加精深外,于那最关键的一步——如何以鸿蒙紫气证道成圣,竟是无有寸进!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已然站在洪荒顶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超脱的存在而言,无疑是极其煎熬的。
这一日,女娲缓缓睁开了双眸,眼底深处那抹迷茫并未散去,反而更深。她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在空寂的宫殿中回荡。
“闭门造车,终是徒劳。道在脚下,亦在身外。”
她起身,并未惊动仍在偏殿推演天机的兄长伏羲,也未携带任何随从。只是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素雅衣裙,敛去了周身绝大部分的准圣威压与造化异象,如同一个真正的游历者,悄然离开了凤栖山,步入了那万丈红尘、无边洪荒。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步而行。
她走过不周山脚下,看着那些巫族部落的孩童以最原始的方式锤炼肉身,感受着那源自盘古血脉的纯粹力量与勃勃生机。
她行至东海之滨,遥望那依旧残留着破碎气息、被仙庭艰难维持的瀛洲残岛,看到了东华帝君那份不甘与坚守,也看到了散修们对安宁的渴望。
她踏入灵族的聚集地,观察着这些孱弱却充满智慧与韧性的生灵,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中筚路蓝缕,薪火相传。他们敬她、拜她,她却只是静静看着,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波澜。
她亦曾深入北冥,感受极寒中的死寂;踏足西荒,体会那片土地的贫瘠与坚韧;甚至远远眺望过巫妖两族势力范围的交界处,那弥漫的肃杀与劫气让她道心微沉。
她看到了众生的喜怒哀乐,看到了文明的兴衰萌芽,看到了天地的壮阔与残酷。她以造化之心去体悟,以慈悲之眼去观察。
然而,看得越多,心中那层迷雾似乎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郁。天道运转,有其规律,亦有其无情。造化虽妙,却难改大势;慈悲虽善,却度不尽众生之苦。她的道,究竟在何方?那鸿蒙紫气指引的圣位,又该如何去契合?
这一日,她行至一条无名大河之畔。河水滔滔,奔流不息,滋养两岸万物,亦会吞噬不慎落水的生灵。她于河边一方青石上坐下,看着那滚滚东逝的河水,以及水中倒映的、随着水波不断扭曲破碎的自身影像,怔怔出神。
“吾掌造化,可赋予生命形态,却难赋其超脱之灵。”
“吾握姻缘,可牵线红尘男女,却难定其心念始终。”
“天道以万物为刍狗,视众生平等。然,这平等,是漠然,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仁’?”
“吾所求之圣道,是顺应此天道,成为其一部分,执掌其部分权柄?还是……当有‘我’之意志,于天道之外,另辟一方‘我’之天地,行‘我’之造化?”
思绪纷杂,如同河中乱流。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前方迷雾重重,每一条路似乎都通往那鸿蒙紫气所示的圣境,却又似乎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就这般坐着,从日出到日落,又从月升到星沉。河水流淌不休,她的心神也在这无尽的思索与自我叩问中,不断沉淀、激荡。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曦再次刺破黑暗,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时,女娲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河滩上,被河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的无数鹅卵石之上。
那些石头,形态各异,色泽不同,皆是大自然(天地)造化之功。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承受着河水的冲刷,见证着岁月的变迁,自身却似乎……并无任何“改变”的意愿,亦无“存在”的意义,只是“存在”本身。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闪电般,骤然劈开了她心头的重重迷雾!
“造化……创造……并非仅仅赋予形态!”
“生灵与死物之别,在于‘灵’,在于‘自主’,在于‘演变’之可能!”
“天道衍化万物,有其轨迹。然,若有一物,其诞生便蕴含无限可能,其命运并非完全由天定,其自身便拥有改变、创造、甚至……超越既定轨迹的潜力与意志……”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双眸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直沉寂的鸿蒙紫气,在这一刻于她紫府之中剧烈地跳动、共鸣!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那不周山的方向,望向那片她最初挥洒造化、赋予生命形态的土地。
“吾道……在‘创’!非循规蹈矩之创,乃开前所未有之‘灵’!赋予其无限可能之‘命’!”
她似乎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灵光,那层困扰她许久的窗户纸,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她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不周山脚下,疾驰而去!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成圣的契机,并非在闭关苦修之中,也非在争夺灵宝机缘之内,而恰恰在于由她亲手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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