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歪坐在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额角一个紫黑的大包肿得老高,血水正顺着眉骨往下渗。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连花白的胡子都气得微微发颤。
三郎几步跨过去蹲下身,小心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好在没伤口颅骨,想来是刚才混战中被什么硬物砸到了。那肿包上已经抹了层清亮的菜籽油。
“叔,这是怎么了?”
“莫名其妙!”村长一拳砸在石阶上,“他们说咱们挖的井破了他们的龙脉,流出来的井水都是他们的龙血,非逼着我把井填了不可!”
他越说越气,胸口起伏得更厉害,“这叫什么事?简直是无理取闹!我跟他们好好讲道理,三言两语没对上,就动手打人!”
说着他下意识想去摸额角的包,指尖刚碰到就疼得“哎哟”一声,赶紧缩了回来,眼里的火气又蹿高了几分。
“还有这种事?”三郎皱紧眉头,觉得这理由荒唐得离谱,“他们是听谁说的?平白无故咋会扯出龙脉来?”
“谁知道呢!”村长懊恼地拍了下大腿,“话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我这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
他喘了口气,看向三郎的眼神沉了沉,“三娃子,这事透着邪乎。你赶紧想个法子让两边停下来,再这么闹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行,我想想。”三郎抬头扫视四周,正看到老秀才提着铜锣慌慌张张跑过来,他眼睛一亮,几步冲过去抢过铜锣,转身就往村口那半截断墙上爬。
“哐哐哐——”急促的铜锣声突然炸响,比刚才集合的信号还要急烈。
三郎站在断墙上,使出浑身力气敲响铜锣,同时扯着嗓子大喊:“官差来抓人了!官差来抓人了!再打下去都要被抓大牢里去了!”
这一喊果然管用。混战的人群里立刻有人停了手,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啥?官差来了?在哪儿呢?”
“别打了别打了,要是被官差逮住,这事就麻烦了!”
“官差来了”四个字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不少人的火气。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家伙什慢慢放了下来,原本胶着的两拨人渐渐分开,各自去扶自家受伤的人,虽然眼里还带着怒意,总算没再动手。
三郎见场面稳住了,从断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村长跟前:“叔,搞定了。”
“好小子,有你的!”村长站起身,额角的疼似乎都轻了些,他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到人群前面。
南山坳那边,一个穿着短褂、腰间系着宽腰带的汉子也站了出来,正是他们的管事根子。
这家伙颧骨高耸,眼神像鹰隼似的,此刻正瞪着村长,声音又粗又硬:“别以为这事就完了!水井不填,我们绝不罢休!”
三郎凑到村长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村长听完点点头,转向根子时语气平静了些:“你们要填井,总得说出个合情合理的道理吧?我们村这两口井,祖先挖的,用了几百年。
你们南山坳也有自己类似的水井,凭什么要填我们的井?这可是断我们的生路,别说你们,就是县太爷来了,也没这道理!”
“我不管什么道理!”根子梗着脖子,态度强硬得很,“你们的井水再这么流下去,我们南山坳的人都活不成了!今天这井必须填!”
“根子,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定的。”
村长指了指旁边几个石墩子,语气放缓了些,“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总能想出个办法。”
根子也知道这事闹大了不好收场,闷着脸点了点头,回头叫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村长则拉上老秀才和三郎,六个人围着石墩子坐了下来。
其余的人依旧泾渭分明地站在两边,两边人眼神对峙着,冒着凶狠,空气里还飘着没散尽的火药味,仿佛只要谁多说一句,就能立刻再打起来。
根子蹲在石墩子旁,狠狠吸了口旱烟,才开口说道:“不瞒你们说,昨天夜里,我们村好几个老人,包括我在内,都做了同一个梦。”
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几分惊惧:“梦里头,我们南山坳的人一个个都跟木头桩子似的,直挺挺跪在地上。
身上的皮肤莫名其妙地裂开,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淌得满地都是,最后都汇成一条小溪,往北边你们杜家庄的方向流去……”
“我们在梦里能感觉到自己的气一点点往下泄,想动却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声。
正绝望的时候,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天而降,手里拿着拂尘。他一甩拂尘,我们身上的力气就回来了。”
根子的声音有些发颤,“那老头说,‘杜家庄的井挖得太深,伤了你们的龙脉。
你们的精气都顺着井水跑了,再不想办法阻止,整个南山坳都要遭灭顶之灾’。说完他就踩着白云飞走了。”
这话一出,石墩子旁一片沉默。
一个人做这种梦不稀奇,可六七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做了同样的梦,就由不得人不放在心上了。
更何况这阵子附近各村都闹旱灾,唯独杜家庄的井水越流越旺,由不得南山坳的人不多想——难不成杜家庄流的真是他们的精气?
三郎听得眉头直皱,这说法实在荒唐,可看根子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
村长和老秀才也都沉着脸,一句话不说,显然也觉得这事棘手——填井是万万不能的,那是杜家庄的命根子;可根子说的话,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根子叔,”三郎忍不住开口,“您做了这梦,醒来后身子有啥不舒服的地方吗?”
根子立刻瞪起眼:“咋没有?浑身不得劲,头也昏沉沉的!”
“依我看,这多半是心理作用。”三郎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
“您要是真不舒服,哪还有力气跑这么远的路来打架?您看您现在声音洪亮,气色也不差,哪像精气流失的样子?”
“你这小辈懂什么!”南山坳一个老者立刻吹胡子瞪眼,“我们长辈说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村长赶紧给三郎使了个眼色,三郎识趣地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卷烟,蹲在一旁点上,不再作声。
村长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样吧,这事牵连太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给我们一天时间,我们立个香案,拜拜祖宗,求神灵给指条明路,怎么样?”
根子和带来的两个老人低声商量了几句,脸色稍缓。
毕竟这种事确实非同小可,他们也需要时间琢磨。“行,”根子最后点头,“我们就等一天,明天早上再来听你们的信。”
说罢,南山坳的人抬着受伤的同伴,骂骂咧咧地走了。
村长转身把南山坳做梦的事跟村民们一说,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狗屁龙脉?他们还想当皇帝不成?”一个壮汉把锄头往地上一顿,愤愤不平地喊道。
“我看他们就是眼红!咱村有水了,他们就来捣乱!”
“有本事自己挖去啊!凭啥要填咱的井?这不是要咱的命吗?”
“就是!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还能让他们拿捏了?”
群情激愤中,大家的意见出奇地统一——坚决不能填井,那是杜家庄的命根子。
村长抬手往下按了按,等众人安静些,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力量: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这井,咱就守到底。他们要真敢再来,我们就干他妈的!”
“干死他!”众人齐声喊道,震得村口的老槐树都抖了抖叶子。
村长不再犹豫,开始安排起来:“南小坳人丁都比咱少,明天再来,人数量也有限。
阿文、大义,你们带几个人把村口的墙再垒高些,妇女们去溪里捡石仔放在墙角,越多越好。”
他转头看向三郎:“三郎,你会造弓箭,这事就交给你了,教村里的青壮年都做一把,到时候来了就射,别客气!”
“谷子,你带人多做些木牌当盾牌,各家各户有多余的木板都送到你家去,越快越好。”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传下去,村民们领了任务,立刻忙了起来。
有人扛着锄头去搬石头,有人回家抱木板,还有人跑去后山砍竹子做弓箭,原本慌乱的村口瞬间变得井井有条。
此刻的村长,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倒真有几分排兵布阵的大将军模样。
三郎站在一旁,听着村长的安排,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涌了上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漫天黄沙,自己策马飞奔在狼烟四起的战场上,迎着滚滚而来的敌人,弯弓搭箭,箭无虚发,身后是呐喊冲锋的村民……
而村口南边的山头上,两个黑衣人正隐在浓密的树叶里,低声交谈着。
“怎么办?他们不打了,还开始防备了。”一个黑衣人问道,声音里带着点不耐。
“急什么。”另一个人冷笑一声,目光盯着村口忙碌的人群,“你看那老头,安排得有模有样,这可不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等着吧,肯定有大动作。”
“就一个杜家庄,能打得过附近几个村子联手?”
“打不过又怎样?”那人笑得更冷了,“咱们不会在暗地里帮一把吗?”
“要是真有高手藏在里面,发现了咱们的动作怎么办?”
“高手?”黑衣人嗤笑一声,“再高的手,在长老面前也掀不起什么浪来。等着看好戏吧。”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将两人的对话掩盖在山林深处,只留下两道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山脚下的杜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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