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恢复意识时,夜幕已然如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将整个世界捂得密不透风。
杨柳青只觉浑身冰冷,寒意仿若细密的冰针,顺着毛孔直直刺入四肢百骸,手脚早已冻得麻木不堪,好似已不是自己的一般。
他费力地动了动手指,一丝庆幸悄然爬上心头——多亏当时那股子警觉劲儿,察觉不妙便一头扎进这营帐里,在鬼门关前抢回一命。
昏黄黯淡的光线艰难地穿透营帐缝隙,勉强照亮周遭。
地上乱扔的被子散发着潮闷气味,还夹杂着丝丝血腥,皱皱巴巴、污渍斑斑,可眼下,就是这乱糟糟的玩意儿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好歹留住些许暖意。
要是那会儿倒在外面,任他体质远超常人,料想这会儿也早成了雪地里的一具冻尸,魂归西天了。
挣扎着坐起身,扯动身上一道道狰狞伤口,杨柳青倒吸一口凉气,衣衫褴褛得几近布条,上头凝着干涸血痂,黏在皮肉上,稍一动弹就扯得生疼。
他咬着牙,在营帐里胡乱翻找,得寻件厚衣裳,这般模样,怎么出发。
好不容易翻出一件半旧棉衣,哆哆嗦嗦换上,暖意慢慢回笼,这才有了几分气力。
“眼下,先找回自己的行李要紧。”杨柳青暗自思忖,拖着伤躯踏出营帐。
外头寒风裹挟着细碎雪花,直往脖领里灌,冻得他一个激灵。
月光惨白,映照着满地狼藉,他俯身查看一具具尸体,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倒下的人,大多面容陌生,身上甲胄全然不是螭国军队的样式。
心中不禁疑惑丛生:“究竟是哪路人马突袭至此?”
粮草、兵器等重要物资消失得干干净净,仿若被一场大风凭空卷走。
不过,杨柳青琢磨着,武德皇帝此次带的军队人数足有五万、身边能人众多,此次突袭应不至于陷入绝境,想必没什么大碍,这物资应该也是他们带走的。
这般想着,心里稍稍安定,循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残垣断壁间摸索前行。
终于,在一处坍塌的帐篷下,瞧见了熟悉的药箱与包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他眼眶一热,忙不迭上前紧紧抱住:“可算寻到你们了!”
站在废墟之中,杨柳青抬眼望向远方,心里犯起了嘀咕,虽说此地离朝都不远,可谁也不确定陛下会不会再派人折返搜寻。
但原地苦等绝非良策,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尚未完成,怎能半途而废?
思及此处,他牙关一咬,将包袱往肩上一甩,毅然决然朝着边境方向迈开步子。
雪势渐小,杨柳青一路蹒跚,不停运气保暖身子。
行至一座小城,瞧见驿站招牌时,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可算到了……”他长舒一口气,拖着疲惫身躯迈进驿站。
伙计见他这般狼狈,满脸惊诧,却也不敢多问,赶忙烧上热水。
杨柳青关好房门,缓缓褪下衣衫,踏入浴桶。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躯,将一路的风雪、泥污与血腥缓缓洗净,他闭眼靠在桶边,长舒一口气,神色凝重:“边境乱象频出,往后这一路,怕是凶险万分……但既已启程,断无回头之理。”
热水氤氲,模糊了面容,却掩不住他眸中的坚毅与决绝。
夜幕如墨,浓稠厚重地肆意蔓延开来。
凛冽寒风裹挟着暴雪,呼啸着冲撞老旧窗棂,那窗户不堪一击,“哐哐”作响得屋内烛火飘摇不定。
屋内,杨柳青面色惨白如纸,双唇毫无血色,却仍强撑着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目凝神疗伤。
他衣衫半敞,袒露出胸膛,其上淤青交错,还隐有几处乌黑瘢痕,正是那毒气肆虐过后的惨烈痕迹。
五脏六腑仿若被千万只毒蚁狠狠啮咬、反复腐蚀,每喘一口气,都似有钢刀在胸腹间来回搅割,痛意汹涌。
幸得体内尚有一股醇厚内气拼死护住心脉,才不至于让他曝尸雪地、魂归黄泉。
他眉头紧锁,额头冷汗如雨,顺着脸颊簌簌滚落,双手缓缓在身上的穴位游移,调动内气游走周身经络。
那股内气仿若灵动的灵蛇,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受损脏腑间,一点点搜寻、缠裹着肆虐的毒气,而后抽丝剥茧般,一丝一缕将其缓缓抽出体外。
每逼出一分毒气,杨柳青便觉五脏六腑似卸掉一层枷锁,一阵久违的松快感油然而生。
时光匆匆,他在这小城已悄然休整了十几日。
身子虽说恢复了些许元气,但此次受伤着实太重,体内余毒未清,念气也不过恢复了三四成。
加之局势混沌不明,流言蜚语漫天,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去往边境之路凶险难测,他哪敢贸然启程。
这日,暖阳难得露了露头,照得小城有了几分生气。
杨柳青踱步来到一处热闹酒楼,拣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点了几样小菜、一壶浊酒,看似漫不经心地吃喝,实则双耳竖起,留神捕捉周遭食客的闲谈,试图从中探听些有用消息。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会这般在城中闲逛、打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酒过三巡,邻桌食客的细微谈论陡然闯入耳中:“诶,听说了吗?武德皇帝御驾亲征,已然抵达拓洲了,看样子是要亲自率兵冲锋陷阵,跟敌军拼个死活咯!”说话之人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满脸涨得通红。
同桌有人接话道:“要我说,咱这位皇帝陛下还真算有血性!如今这战局胶着,要是还窝在皇宫里头,等敌军一路打到家门口,咱可就全成亡国奴了!”这人边说边拍桌子,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嘘——小点声!”旁边有人神色慌张,急忙伸手捂住那人的嘴,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不要命啦!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那糙汉满不在乎地嚷嚷:“怕什么!皇帝陛下此刻又不在朝都,天高皇帝远的,还能立马飞来割了我的舌头不成?”
同桌另一人冷哼一声,抬眼警惕地扫了扫四周,压低嗓音道:“那飞龙卫呢?你忘了这茬了?他们的耳目可遍布天下,你这话要是传进他们耳朵里,脑袋搬家都是轻的!”
此言一出,那口出狂言的糙汉瞬间噤若寒蝉,脸色“唰”地变得煞白,张了张嘴,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显然,他刚刚一时兴起,全然忘了飞龙卫那如鬼魅般无处不在、手段狠辣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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