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寒风卷着碎雪粒,打在囚帐粗布上簌簌作响,帐内矿工们的鼾声却沉得像块巨石,压着满室的疲惫与霉味。
三道玄衣人影贴着帐壁滑入,靴底裹着干草,落地竟没半分声响。
他们身形挺拔,腰间隐约露着短刃的寒光,显然不是矿场的寻常之辈。
为首那人停在杨柳青草席前,借着帐缝漏进的月光,目光扫过他的脸孔,确认是目标后,才朝身侧人递了个眼色。
次席那人立刻从袖中摸出个乌木小盒,掀开的瞬间,他手腕微扬,淡青色药粉便如细雾般飘向杨柳青口鼻。
“唔……”熟睡的杨柳青猛地吸气,喉间一阵灼痒,几乎是本能地睁开了眼,从前他是修士时,对毒物的感知远超常人,即便如今修为尽废,这份警觉仍刻在骨子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手刚撑到草席,指尖却突然发软,药粉的效力已顺着呼吸渗进四肢百骸,连抬臂的力气都在飞快流失。
他瞪着眼看向眼前的黑影,嘴唇动了动想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最后一道人影上前一步,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短刃,却没直接刺向要害,反而屈起手肘,用刀柄狠狠砸向杨柳青后颈!
“咚”的一声闷响,杨柳青眼前的黑影瞬间叠成重影。
他最后的意识,停在那人收回短刃时,袖角闪过的一抹银纹,十分相熟。
“叮”地一声撞在石地上,还有帐外突然亮起的火光。
不知是谁喊了句“着火了”,混乱的脚步声、呼救声瞬间炸开,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黑影扛起他的身体,趁着矿场的混乱,迅速掠出囚帐。
寒风灌进他半开的衣领,他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人扛着,往黑石山深处走去。
矿场的火光越来越远,那半边落在草席上的药丸,被后来奔逃的矿工踩进泥里,只余下一点青色的微光,在湿冷的冬夜里,渐渐熄灭。
马车碾过冻土的颠簸,终于将杨柳青从混沌中晃醒。
他刚睁开眼,就觉浑身被勒得发紧,粗麻绳像捆粽子似的,从肩头缠到脚踝,连手腕都被磨得生疼,唯有脖颈能勉强转动。
车厢内漆黑一片,只有车帘缝隙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照见角落里堆着的干草,散着一股霉味。
“咳……”他想动一动,胸腔却闷得发慌,喉咙里似乎还残留着先前药粉的干涩。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赶,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既没有赶车人的吆喝,也没有同行者的闲谈,整辆马车像一座移动的囚笼,裹着南方冬夜的湿冷,往不知名的地方去。
杨柳青闭上眼,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他本是待死之人,被废了修为流放到黑风岭矿场,日夜与矿石、皮鞭为伴,早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可谁会大费周章地从矿场把他劫走?若说是寻仇,矿场里无人不知他是废人,要杀要剐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举将他掳走?
若说是有人想救他,这五花大绑的阵仗,又绝无半分善意。
就在这时,昏迷前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囚帐里的黑影,刺鼻的药粉,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系在腰间的青铜牌。
那腰牌的样式很特别,边缘刻着缠枝纹,牌角还缺了一小块……
“武子谏!”杨柳青的心猛地一沉,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麻绳里。
也只能是他了,原来如此,杨柳青苦笑一声。
武子谏定是逃出来了,如今寻到他,却不直接杀了,反而将他掳走,怕不是要把当年在暗牢里受的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矿场的苦算什么?武子谏要的,是慢慢折磨他,是看着他从期待到绝望,是亲手碾碎他最后一点生的念想。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车帘被风掀起,他瞥见窗外掠过的枯树,枝桠像鬼爪似的伸向夜空。
家中的热饭菜、好友的把酒言欢……这些曾支撑他熬过矿场日夜的念想,此刻竟成了刺心的利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吕明微,更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地狱。
从岭南黑风岭到漠北苍洲,即便是走最顺畅的官道,马车每日也只能行三十余里,遇上翻山或阴雨,怕是连二十里都难,这一路,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的路途,他一个阶下囚落在武子谏手里,日子会有多难?
杨柳青闭上眼,仿佛已看见自己白日里被拖拽着赶路,夜里只能蜷缩在荒郊破庙的草堆里,若是武子谏再授意暗卫苛待,怕是身体受不住。
他不怕苦,却怕这一路的隔绝。
吕明微绝对会来找他,得知他被发往黑风岭,肯定会从朝都动身来救他。
可如今,他被武子谏先一步劫走,吕明微怕是还在来岭南的路上,按路程算,约莫还有半个月才能到矿场。
到那时,明微找不到他,也寻不到半点他被劫走的线索。
矿场的看守要么被暗卫买通,要么早被灭口,明微问遍矿场,也只会得到“杨柳青不知所踪”的答复。
马车突然碾过一个深坑,杨柳青的身子猛地一颠,心口的焦虑更甚。
他不知道吕明微找不到他后,会不会冒险追查武子谏的踪迹。
风从车厢缝隙里灌进来,带着岭南湿热的气息,却吹不散杨柳青眼底的担忧。
这两三个月的苍洲路,他怕的不是自己受辱,而是远在半路的兄弟,会为了找他,踏入万劫不复的险境,可是他也相信吕明微的本事。
车厢里的光线昏沉,杨柳青被粗麻绳缠得像个紧实的粽子,连指尖都难以动弹半分。
他试着挣了挣,麻绳却勒得更紧,磨得手腕生疼,破皮处渗出血珠,又很快被粗糙的布料蹭干。
暗卫的马车行得又稳又快,车轮碾过官道的碎石,发出沉闷的“轱辘”声,窗外的岭南草木飞速倒退,他连辨清方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暗自叹口气。
这般处境,别说逃,便是想多挪动一寸,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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