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根须侵入警署》
新界北警署，这栋原本代表着秩序与法律的四层建筑，此刻已彻底沦为狂乱自然与不可名状之力围困下的孤岛。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被蠕动的黑暗彻底吞噬。那不是夜幕降临的自然黑暗，而是一种活着的、由无数交织扭动的变异稻根构成的巨墙。它们粗如儿臂，表面覆盖着类似稻壳的诡异纹理，却在不断分泌着粘稠、腥甜的透明汁液，如同某种巨兽的消化腔内膜，将警署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稻根摩擦着墙壁、窗户和金属框架，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这声音不像植物，更像亿万只饥饿的蚕在啃噬桑叶，又像是干燥的骨骸在相互摩擦。
警署内部，电力系统早已瘫痪，只有几盏应急灯和警员们手中的强光手电，在浓稠的黑暗中切割出短暂的光明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稻谷香气，这香气过于浓烈，几乎凝成实质，钻入鼻腔，黏在喉咙，带来一种诡异的饱腹感，却又在心底深处勾起最原始的饥饿。
“总部！总部！这里是新界北警署！我们被……被不明植物包围！请求立即支援！重复，请求立即支援！” 年轻警员阿康对着对讲机嘶吼，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变形。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扭曲的电子杂音。杂音中，似乎混杂着某种低语，起初微弱，继而逐渐清晰，那并非人类语言，而是——
“饿……施肥……饿……加入……我们……”
沙哑、干涩，如同风吹过晒裂的稻壳，又像是无数根须在干涸的土地上爬行。这声音直接钻进耳膜，敲打着每一根神经。阿康猛地扔掉对讲机，仿佛那是一个烧红的烙铁，脸色惨白地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它们……它们在说话……”
角落里，高级督察程志刚，一个从业二十年的老警察，此刻正死死盯着窗外那蠕动的根须之墙，手中的点三八左轮握得指节发白。他经历过街头喋血，面对过亡命悍匪，但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让他坚实的信念堡垒产生了裂痕。
“稳住！所有人守住门窗！救援一定会来！” 他的吼声试图提振士气，却掩不住那一丝颤抖。
就在此时，鉴证科的高级化验师武俏君，在两名警员的护卫下，从临时封锁的证物室方向快步走来。她秀美的脸上沾着些许污迹，眼神却冷静得像两块寒冰。她手中提着一个银色的专业液氮储存罐，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密封的透明样本盒，里面是几段仍在微微扭动、带着诡异金黄色的稻根碎片。
“程Sir，样本采集到了。必须立刻用液氮深度冷冻，抑制其活性，才有可能找出它们的弱点，或者……来源。” 武俏君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这片混乱中如同一道清泉。
程志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有发现吗，武医生？”
武俏君眉头紧锁，将样本盒举到眼前，借助手电光观察：“结构完全违背了植物学常识。它们同时具备植物的纤维组织和……类似动物肌肉的收缩性。细胞活性高得离谱，而且，它们在释放某种孢子，非常细微，混在空气里。那种甜味，可能就是孢子带来的。”
她的话让周围几个听到的警员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但那种甜腻的气息早已无孔不入。
“跟我来，鉴证科的冷藏柜有独立备用电源，应该还能运作。” 武俏君说着，带头向鉴证科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里同样一片狼藉，文件和各种器材散落一地。唯一稳定的，是墙角那台发出低沉运行声的大型立式冷藏柜。武俏君快步上前，熟练地输入密码，冷藏柜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柜门解锁。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将那个危险的样本盒放入柜中。就在她打开柜门，冰冷的白雾涌出的瞬间，她的动作僵住了。
跟随她的警员也看到了，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冷藏柜内部，那原本应该光洁无比的玻璃内壁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神经脉络或根系分叉般的霜纹。那些霜纹绝非自然凝结而成，它们以一种极其规律的、不断向外扩散延伸的姿态冻结在那里，构成一幅庞大而诡异的图案，隐隐看去，竟像是一棵倒悬的、枝桠笼罩了整个柜内空间的巨树，或者……某种庞大生物的毛细血管网络。
武俏君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寒意并非来自液氮或冷藏柜的温度，而是源于一种认知被颠覆的恐惧。冷藏柜，这本应是保存证据、抑制生物活性的安全领域，竟然也从内部被侵蚀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旁边的警员声音发颤。
武俏君没有回答，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迅速将样本盒放入冷藏柜中的一个空位，然后猛地关上了柜门。液氮的超低温应该能暂时封锁住样本的活动，但柜壁上的霜纹，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宣告着这种诡异的生命形式，其渗透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她刚转过身，准备将这一发现告知程志刚，外面大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紧接着是杂乱的惊呼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 武俏君和两名警员立刻冲了出去。
大厅里，景象令人窒息。警员阿忠，一个平时沉默寡言但做事踏实的小伙子，此刻状若疯魔。他双眼赤红，里面没有理智，只有一种被原始饥饿驱动的疯狂。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稻壳摩擦的声音，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死死地盯着他曾经的同事、好友——警员阿明。
“阿忠！你醒醒！是我啊！阿明！” 阿明一边后退，一边试图唤醒对方，脸上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但阿忠毫无反应，他像一头野兽般低吼着，猛地扑向了阿明，双手死死掐住了阿明的脖子，力量大得惊人。
“拉开他们！快！” 程志刚怒吼着，和其他几名警员一起上前，试图将阿忠从阿明身上扯开。然而阿忠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和坚韧，如同生根在地上，七八个人竟一时无法将他拉开。阿明的脸色由红变紫，双眼开始翻白。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不对劲！他被感染了！”
程志刚看着阿明逐渐失去生气的脸，又看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嘴角甚至开始渗出类似植物汁液般绿色唾液的阿忠，一股巨大的悲痛和决绝涌上心头。作为现场最高指挥官，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发狂的部下杀死另一个部下。
“对不住了，阿忠！” 程志刚嘶哑地低吼一声，猛地拔出了配枪，枪口对准阿忠的头部。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砰——！
枪声在封闭的警署内显得格外震耳欲聋。子弹精准地射入了阿忠的太阳穴。
然而，预想中鲜血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
在子弹击穿头骨的瞬间，伴随着一声闷响，从弹孔中喷涌而出的，不是猩红的血液和脑组织，而是……一大蓬滚烫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甜香的、黄白色的……
爆米花。
是的，就是电影院门口那种随处可见的、蓬松酥脆的爆米花。
那些“爆米花”混合着些许扭曲的、如同干枯纤维般的组织物，喷射出来，溅了周围的程志刚、武俏君等人一身一脸。它们甚至还带着刚“爆开”的热气，散发着致命的甜香。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
掐在阿明脖子上的手松开了，阿忠的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头颅上的弹孔边缘，还能看到内部完全异化、失去水分、如同干燥稻穗内部结构般的组织，以及零星粘附的、黄白色的“爆米花”碎屑。
阿明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击得粉碎。他摸到了脸上沾着的、还带着体温的“爆米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干呕。
程志刚握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枪口，又看看地上阿忠那诡异的尸体，再看看周围同事们脸上那混杂着恐惧、恶心和彻底崩溃的表情。他职业生涯中所有的经验、所有的准则，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他开枪击毙了一个发狂的同僚，结果……结果喷出来的是爆米花？
“嗬……嗬……” 轻微的、如同漏风般的声音响起。
众人惊恐地望去，只见另一名原本在门口警戒的警员，此刻正背对着他们，肩膀在微微耸动。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他的眼睛也开始泛红，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一个怪异而饥饿的笑容，他的手中，还无意识地抓着一把从地上捡起来的、沾着粘液的“爆米花”。
“饿……好饿……” 他喃喃着，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不再是看同事的眼神，而是在看……“肥料”。
武俏君手中的强光手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束翻滚，照亮了天花板上不知何时也开始渗透进来的、细微的稻根须须，如同垂下的死神发丝。
绝望，不再是抽象的情绪，而是化作了那甜腻的空气，那沙沙的低语，那喷涌的爆米花，以及同伴眼中那非人的饥饿红光，如同根须般，深深地扎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并开始疯狂汲取他们最后一丝理智与希望。
警署，不再是避难所，它已成为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收缩的胃囊。而他们，都是其中的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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