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黑帮联合祭神》
葵涌货柜码头，今夜注定无眠。
本应是咸腥海风与浪涛声交织的港湾，此刻却被一种更沉重、更诡异的气氛所笼罩。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像巨型的积木，在惨白的月光和零星摇曳的瓦斯灯照射下，投下扭曲而漫长的阴影，宛如一座冰冷的、现代工业的迷宫。
迷宫的中央，一片被清空的开阔地上，人影幢幢。东星的白，洪兴的蓝，和联胜的红，三种颜色的服饰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地汇聚一堂。上千名黑帮成员鸦雀无声，只有皮靴偶尔碾过碎石子的细响，以及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机油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混合着腐肉的腥甜气息。
这是史无前例的“江湖和解仪式”。表面上，是为了结束连年厮杀，划定新的势力范围。但只有极少数核心人物才知道，这场仪式底下，涌动着何等黑暗的暗流。
“浩南哥，气氛不对。”大天二凑近陈浩南，低声说道，他的手一直按在后腰的砍刀刀柄上，“东星那帮契弟，笑得太过诡异了。”
陈浩南面无表情，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对面东星的阵营。为首的乌鸦，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西装，却搭配了一条锈迹斑斑的金属链作为装饰，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狂热与戏谑的笑容。他身旁的耀扬则安静得多，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冰冷，像是在审视一场即将开始的实验。
“见机行事。”陈浩南的声音低沉，“通知兄弟们，无论发生什么事，稳住阵脚。”
和联胜的阿乐站在两方中间，脸上堆着虚伪的圆滑，但不断捻动佛珠的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仪式的高潮，是三方话事人共同祭拜关公。
然而，当八名东星壮汉抬着一座被巨大红布覆盖的神像，步履沉重地走入场地中央时，陈浩南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神像……太重了。壮汉们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微微下沉，仿佛抬着的不是木雕泥塑，而是实心的金属块。
红布掀开。
全场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那确实是一尊关公像，但绝非传统的模样。神像高达三米，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污浊的金属质感，像是浸透了血污后又暴露在潮湿空气中百年形成的厚重包浆。关公那标志性的青龙偃月刀，刀身竟是由无数细密、扭曲、不断啮合转动的微小齿轮构成，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啦啦”低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神像的面部——丹凤眼被镂空，里面不是瞳孔，而是两个缓慢逆向旋转的深红色齿轮，威严之中透着一股非人的、机械的冰冷。
这根本不是神像，更像是一台来自远古邪魔工厂的亵渎造物！
“乌鸦！你搞什么鬼！”陈浩南厉声喝道，手已握住了刀柄。
乌鸦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一种病态的虔诚：“搞什么鬼？浩南哥，时代变啦！拜那个泥塑的木偶有什么用？要拜，就拜真正能赐予我们力量的神！拜这‘锈蚀之主’的化身！”
他话音未落，旁边主持仪式的一位洪门老叔父，颤巍巍地上前，似乎想指责乌鸦坏了规矩。他刚走到神像前三米处，正准备开口，身体猛地一僵。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关公像那齿轮构成的瞳孔，眼球开始不自然地剧烈颤动，仿佛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咔…咔咔……”
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卡壳的声音从他眼眶内传出。
下一秒，“噗嗤”两声轻响。
老叔父的两个眼球竟然直接从眼眶中爆裂开来！没有鲜血四溅，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拇指大小、沾满神经和血管残屑的黄铜齿轮，从他空洞的眼窝中掉落，“叮当”一声脆响，滚落在尘土里。那齿轮甚至还兀自转动了几圈，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颓然倒地。
“啊——！”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现场瞬间一片哗然和骚动。距离神像较近的几十个三帮成员，无论阵营，都出现了类似的异状。他们或抱头惨嚎，或僵立原地，眼珠在眼眶内疯狂转动，然后接二连三地爆开，弹出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齿轮、轴承甚至小螺丝，落在地上，发出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脆响。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妖孽！我劈了你这个邪神！”陈浩南目眦欲裂，怒吼一声，猛地拔出腰间开山刀。刀光如匹练，他不是砍向乌鸦，而是直接朝着那尊邪异的关公像猛冲过去，目标直指那齿轮构成的偃月刀！
这一刀，凝聚了他满腔的怒火与江湖儿女的悍勇，势大力沉，足以劈开顽石。
“锵！”
火星四溅！
刀锋斩在齿轮刀身上，竟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陈浩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感觉像是砍在了一座实心钢锭上。那齿轮刀身只是微微一滞，啮合的齿轮发出更刺耳的摩擦声，竟然毫发无伤！
而被他劈砍的地方，那红布覆盖的香案上，插着的三炷手臂粗细的“龙涎香”，受此震荡，香头猛地爆出一大团浓稠的、带着火星的灰色烟雾。
这烟雾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扭曲、聚合，瞬间化作七八条粗壮的、由烟雾构成的触手！这些触手上仿佛还带着吸盘般的纹理，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气味，闪电般缠向陈浩南的四肢和脖颈！
“浩南！”
“南哥！”
大天二、包皮等人惊呼着想要上前救援，却被那烟雾触手散发出的无形力场推开。陈浩南奋力挣扎，刀锋挥砍，却如同斩在空气中，烟雾触手只是略微散开又迅速合拢，越缠越紧，那冰冷的、带着亵渎意味的触感透过衣服直抵皮肤，让他几乎窒息。更可怕的是，触手接触的皮肤开始迅速失去水分，变得干燥、皲裂，浮现出类似铁锈的斑痕。
“没用的，陈浩南！”乌鸦狂笑着，“这是神迹！是锈蚀之主的呼吸！你凡人的刀兵，怎能伤到神只分毫？”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际，更大的异变发生了。
轰隆隆——！
整个葵涌码头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仿佛有巨龙在地底翻身。周围那些堆积如山的、数以万计的集装箱，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开始自行移动！
沉重的钢制集装箱相互碰撞、摩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它们不再是杂乱的堆砌，而是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精准地、高速地滑动、提升、嵌合。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些集装箱如同搭积木一般，在短短几十秒内，竟堆叠成了一座超过百米高的、巨大无比的立体结构！
那结构复杂而规整，由无数集装箱的直角和平面构成，整体呈现出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形态。它像一个巨大的、尖锐的、不规则的星星，又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机械图纸被放大到了现实维度。无数集装箱的门窗开口，构成了这个结构上扭曲的、仿佛在流动的纹路——一个由现代工业产物构成的、庞大到覆盖了整个视野的 **“黄印”图腾**！
这黄印图腾形成的瞬间，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月，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吸收的黑暗笼罩了这片区域。紧接着，一片片灰褐色、带着浓重金属腥气的“雨滴”开始飘落。
不是水，是铁锈。
铁锈之雨簌簌而下，密集地打在集装箱上、地面上，以及所有人的身上、脸上。冰冷、粗糙，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被铁锈雨淋到的人，皮肤开始发痒、发红，迅速出现锈斑。
而比肉体腐蚀更恐怖的，是精神的侵蚀。
一个离陈浩南不远的洪兴四九仔，突然停止了躲避铁锈雨的动作，僵直地站在雨中。他双眼翻白，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用一种平板无调、毫无情感的声音，开始诵念：
“……于星位错误之时，锈蚀之主将于拉莱耶之钢铁宫殿中苏醒……齿轮乃其筋骨，机油乃其血液……凡抗拒进化者，必将永世锈烂……”
是《死灵之书》的内容！但所用的语言，是字正腔圆的粤语！
仿佛连锁反应，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上百个被铁锈雨淋湿的人，无论他们是东星、洪兴还是和联胜的马仔，都陆续停下了所有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的录音机，开始用同样的语调，齐声诵念起《死灵之书》的粤语版段落。成百上千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混乱、亵渎神圣的合唱，在这铁锈雨中，在这巨大的黄印图腾下回荡，冲击着每一个尚存理智者的耳膜和心灵。
“不…不要念了！闭嘴啊！”一个和联胜的小头目精神崩溃，挥舞着砍刀砍向身边正在诵念的同伴。刀刃入肉，鲜血喷溅，但那被砍的同伴仿佛毫无知觉，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继续着他的“诵经”，直到倒下。
混乱升级成了自相残杀与集体癫狂的地狱。
陈浩南被烟雾触手缠绕，听着耳边如同魔咒般的集体诵经声，看着眼前如同神迹般巍峨的黄印图腾，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个人的勇武，在这超越理解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乌鸦张开双臂，仰头沐浴在铁锈雨中，任由锈斑爬满他苍白的脸，他陶醉地高呼：“看到了吗？这就是神的力量！拥抱锈蚀！拥抱新生！”
耀扬则默默地摘下了眼镜，用绒布仔细擦拭着，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低声自语：“数据收集……非常完美。进化，不可避免。”
阿乐早已瘫软在地，佛珠散落一地，双手捂着耳朵，浑身颤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全都完了……”
就在这片绝望的深渊中，陈浩南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那尊邪异的关公像。齿轮构成的瞳孔，仿佛正冰冷地凝视着他，凝视着这片由它亲手缔造的、钢铁与血肉交织的祭坛。
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布满铁锈的地面上。
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一种刻骨的寒意——敌人，或许从来就不是对面的乌鸦，也不是这尊神像，而是这片被扭曲的天地，以及那隐藏在宇宙深处、投下冰冷一瞥的……锈蚀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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