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无药可救的沉沦,亦是她万劫不复的荒海。」
梁瑞的玫瑰,像一场温柔的、旷日持久的围城。
这场以追求为名的“围剿”,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风雨无阻。
从最初的懊恼抗拒,到后来的麻木默认,林满的心境,在这些或热烈或温婉的花瓣中,发生着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转变。
起初只是顺手,因为利娜总会一脸惋惜地将那些即将被丢弃的花束捧到她面前,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眼神无声地控诉她。
后来,这渐渐成了一种习惯。
可梁瑞的坚持,像持续不断的暖风,固执地吹拂着她冰封的湖面。
当整个西王大厦都在津津乐道这场浪漫的追求时,林总那颗坚冰般的心,似乎也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
变化,是那天看到白玫瑰的晚上开始的。
她想起顾沉将她的心血定义为送给姚允宁的“聘礼”,想起他用“价值”来衡量她的一切。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用最笨拙也最坦荡的方式,告诉她:你值得被这样郑重地对待。
她没有再拒绝。
从那天起,她开始把花束带回。
但她只带白玫瑰进家门。
其他的,无论是热烈的红、娇羞的粉,还是神秘的蓝,她都会在回到公寓楼层后,被她整齐地放在自家公寓门外的走廊边上,旁边贴了张便签:“赠予爱花之人,请自取。”
任由那些馥郁的芬芳,去装点别人家的风景,或是被某个爱花的路人悄然领走。
于是,楼道里常常有邻居惊喜地取走一束鲜花,对这位神秘美丽的女邻居更好奇,也更添好感。
夜深人静时,她会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玄关处那个造型极简的玻璃花瓶里,那几支安静绽放的白玫瑰发呆。
公寓里只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勾勒出花瓣温润的轮廓。
在特定的光影下,那些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竟有几分像极了她心底那株从未凋零的栀子。
在昏黄的灯光下,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偶尔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干净、纯粹,带着她少女时期对爱情最原始的憧憬。
她会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柔软冰凉的花瓣,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或许,看久了,玫瑰也会适合她吧?
或许,接受玫瑰的浓烈与张扬,也未尝不是一种新的开始。
可她又无比清醒地知道,玫瑰终究是玫瑰,带着刺,浓烈奔放,哪怕再洁白,也永远不会变成栀子。
它的香气里,没有那份清苦的回甘;
它的枝干上,长满了保护自己的、尖锐的刺;
它的美,是昭告天下的,不像栀子,只在角落里,为懂它的人,散发着幽幽的、沁人心脾的香。
就像她自己。
她只是……需要一些看上去像栀子的东西,来填补她空洞的视野。
这是一种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无声的妥协。
她努力地用工作的铠甲和冷漠的姿态将自己层层包裹,伪装成一朵带刺的玫瑰,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灵魂深处,永远是那株渴望在盛夏雨后,散发出最纯粹香气的栀子。
这份清醒的自我认知,让她在梁瑞的热烈追求面前,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的、摇摇欲坠的距离。
......
5月5日,上海。
FLoREScENcE paris与瑞化生物合作的中端产品线,在双方团队的高效协作下,比预期更早地推向了市场。
FL-paris的品牌效应,结合瑞化独有的“酶解活化”专利技术,再加上一个相对亲民的价格,这款主打“肌底修复”的新品,一上线就成了爆款。
线上的销售数据一路飘红,线下的专柜前排起了长龙。
社交媒体上,美妆博主们的测评和推荐铺天盖地,几乎达到了现象级的热度。
瑞化生物的股价,因此连续拉了三个涨停板。
为了庆祝这场开门红,瑞化生物在黄浦江畔的一家顶级会所,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晚宴当晚,华灯初上,黄浦江的夜景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流光溢彩,如同一幅恢弘的动态画卷。宴会厅内,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气泡、成功的喜悦和资本的野心。
作为FL-paris的创始人,林满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她穿着一件烟灰色的缎面长裙,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形。长发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既有女企业家的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瑞化生物的一位副总满面红光地走过来,“这次合作能如此成功,您和您的团队,居功至伟!我们梁总都说了,您就是我们瑞化的‘财神爷’!”
“张总客气了,”林满举杯与他轻碰,“这是我们双方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林总,我敬你一杯!这次的合作,简直是神来之笔!我们瑞化,真是捡到宝了!”瑞化的几个高管轮番上前敬酒,言语间的赞叹与佩服发自肺腑。
林满噙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敬,言辞谦逊,却自有一股掌控全场的气场。
“是双方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整场晚宴,梁瑞几乎都陪在她左右。
他为她引荐重要的合作伙伴,为她挡掉不必要的骚扰,不动声色地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圈。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显绅士风度,那份体贴与周到,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对林满的势在必得。
他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却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他会替她挡掉不必要的敬酒,会在她与人交谈时,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既是保护,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泛着细密的气泡,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酒精是最好的麻醉剂,也是最危险的催化剂。它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放松,也让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在面对外界的温暖时,防备一点点地瓦解。
她知道梁瑞想做什么,也知道周围的人在看什么。
她甚至在某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既然顾沉能将她当做献给姚允宁的“聘礼”,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另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昭告天下的爱慕?
“林满,”宴会过半时,梁瑞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换下她手中的香槟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喝得不少了。”
他第一次,不再称呼她“林总”,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林满接过水杯的指尖顿了顿。
酒精让她的反应有些迟钝,也让她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她能感觉到梁瑞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那里面有欣赏,有惊艳,还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炽热的爱慕。
她没有反感。
甚至,在那一刻,她有些恍惚。
她累了。
真的累了。
与顾沉的婚姻,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燃尽了她所有的热情与天真。
离婚后的四年,她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独自在异国他乡舔舐伤口,逼着自己长出坚硬的鳞甲。
回国后,与顾沉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凌迟她那颗好不容易愈合的心。
或许,梁瑞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有能力,有风度,更重要的是,他给的爱慕,是放在阳光下的,是坦坦荡荡的。
她仰头,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喉间还残留着香槟的辛辣。
“是有点多了。”她轻声说,脸上浮起一抹因酒精而产生的薄红,眼神迷离,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宴会散场时,已是深夜。林满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头脑昏沉,脚步也有些虚浮。
“我送你回家。”
梁瑞很自然地拿起她的外套,为她披上。
她抬起迷离的眼,看着眼前这张英俊而真诚的脸。酒精放大了她的脆弱,也放大了她对温暖的渴望。
她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梁瑞眼中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
黑色的奔驰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车窗外,城市的霓虹被拉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线条。
林满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她能感觉到梁瑞的视线,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她点头,一段崭新的、看似完美的关系,就会立刻开始。
可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顾沉那张冷峻的脸?
是他强作镇定说出“你的价值在于能为我带来什么”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
梁瑞的车平稳地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他熄了火,车内柔和的氛围灯光映照着他关切的侧脸。
“到了。”
梁瑞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林满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迷离已经褪去大半,恢复了几分清明。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林满,你……还好吗?如果不舒服,明天可以晚点去公司。”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过身,看着副驾驶座上双颊绯红的林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林满揉了揉太阳穴,晚风从微开车窗的缝隙中吹进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转头,正想对梁瑞说些感谢的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
就在他们车子前方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路灯的阴影下。车门打开,顾沉从驾驶座上下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只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森然寒气,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他的目光,像两道利剑,穿透夜色,死死地钉在梁瑞的车上,准确地说,是钉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嫉妒与怒火。
林满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随即,一股报复性的、近乎恶意的快感,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混杂着被窥视的羞恼和一丝隐秘的刺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转回头,对梁瑞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带着醉意的笑容:“梁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没事,今晚很开心。”
她的声音比平时娇媚了几分,像是刻意为之。
“那就好,”梁瑞看着她明艳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他体贴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你早点休息。”
他知道林满的骄傲和独立,即使她喝多了,也不会轻易让一个追求者送她到家门口。他能送她到小区门口,已是迈出了一大步。
“嗯,梁总再见。”林满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故意没有立刻走向小区大门,而是站在车旁,对着车里的梁瑞挥了挥手,笑容依旧灿烂,仿佛在与情人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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