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并非解药,而是一场迟到了四年的审判。」
婚礼仪式结束,宴会厅内再次恢复了那种虚伪而热烈的喧嚣。
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起,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新郎顾建宏正春风得意地挽着他那位美丽却神情僵硬的新娘,在宾客间游走,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恭贺与祝福,像一出精心彩排的默剧。
而林满,却早已无心欣赏。
那个关于“蝴蝶纹身”的发现,狠狠地烫在了她的心上,将她这四年来所有关于“背叛”的认知结构,都烫得面目全非,只留下充满了巨大疑问的焦土。
“苏苏,帮我。”
林满的指尖冰冷,她紧紧抓住沈苏苏的手,用力之大,指节根根分明。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里,燃着两簇近乎偏执的火焰。
“我想和姚允宁,单独谈谈。”
“现在?”沈苏苏看着她那副仿佛随时会碎裂,却又强撑着一股惊人韧劲的模样,心中一紧。
“就现在。”
“好。”
她立刻起身,利用自己作为婚礼策划团队核心成员的便利,悄无声息地,为她们安排好了一切。
十分钟后,在酒店三楼一间僻静的、不对外开放的VIp贵宾休息室里。
休息室内,只开了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而私密。
昂贵的波斯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茶香薰,营造出一种与楼下那片浮华名利场截然不同的、令人安心的静谧氛围。
姚允宁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而从容。她看着旁边那个,从坐下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的林满,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林满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股发现真相时的巨大冲击,此刻已经转化为一种冰冷的、急于求证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将手机解锁,点开那个尘封已久的邮箱,推到了姚允宁的面前。
她的声音,很轻,很稳,却又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我想请你,看几张照片。”
姚允宁的目光,顺着她颤抖的指尖,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当她看清那几张照片时,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当她看到其中几张自己和顾沉在庭院的照片时,只是眉梢微挑。
“这几张,”她平淡地开口,“是我和顾沉在商讨如何应付家族安排的联姻。为了稳定两家公司的股价,我们需要在媒体面前扮演‘未婚夫妻’。”
她抬眼看向林满,眼神通透:“所以,你找我是为了问这些……”
“不是。”林满打断了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指尖颤抖着,将屏幕滑向那几张真正致命的、在房间里拍摄的暧昧照片。
“那……这几张,”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这个,有着蝴蝶纹身的女人,是谁?”
姚允宁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张蝴蝶纹身的特写上。
这一次,她脸上的平静被打破了。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困惑,随即迅速转为混杂着震惊与厌恶的复杂情绪。
“蝴蝶……”她低声重复着,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姚允宁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觉得姚思宁曾经那些年的言行举止里,透着一股刻意模仿她的与深沉的算计。
原来,根源在此。她迎上林满紧张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姚思宁。”
“真的是她……”林满喃喃自语,心脏被狠狠攥紧。她强撑着追问,“我不明白……这些照片……”
姚允宁的眼神变得冰冷:“如果我没记错,这几张照片的背景,是在姚家举办的那场慈善晚宴上。那晚,顾建宏为了打压顾沉,在暗中动了手脚,在给顾沉的一杯特调酒里,下了药。”
“下药?”林满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词背后的龌龊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是。”姚允宁的回答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顾沉喝了一口就察觉不对,让我带他离开。当时宴会厅里人多眼杂,顾建宏的人又一直盯着,我们根本走不远。情急之下,我只能先把他扶到休息室,然后去找陆离他们帮忙。”
“然后呢?”林满追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然后姚思宁就出现了。”姚允宁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她当时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说要‘好心’帮忙照看。我急着去找人也没多想,就……把顾沉暂时交给了她。”
“所以,这些照片……”林满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都是假的?顾沉他……”
“他全程意识模糊。”姚允宁打断了她,语气不带丝毫温度,“等我带着温执杭和陆离赶到时,顾沉药性已经发作。温执杭给他做了紧急处理,后来顾沉醒了,就告诉我们,姚思宁对着他拍了些照片。”
姚允宁的目光落在林满惨白的脸上,带了一丝同情,“当时我们都以为,那只是小女孩的无知之举,谁也没想到,她会把这些照片用在你这里,还用得这么精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满心上,将她过去四年的恨意砸得粉碎。
原来,这么多年竟是一场被精心编织的谎言。
原来,她以为的“情敌”,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冒牌货。
而她,就因为这样卑劣的构陷,亲手将那个最爱的人推开了。
巨大的悔恨与心痛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所以……”
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巴厘岛……杨晴姗的婚礼上,你和他……也是假的?”
这是另一根,扎了她四年的毒刺。她永远记得,当时在那场婚礼上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的画面时,那种心脏被瞬间掏空的绝望,更加确定了照片的“准确心”导致后来发生的......
姚允宁看着她空洞的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林满,在你心里,顾沉就是一个随意牺牲感情的男人吗?”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都更伤人。
林满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曾经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认定了他四年,包括知道真相的前一秒,她还可笑地以为,单方面原谅着他的所作所为,来为他们的感情再“施舍”一份原谅的。
姚允宁给出了那个残忍的答案:“是假的。但那不是商业考量,林满,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姚家慈善晚会之后,顾云深……我是说,顾沉的父亲,为了保护顾沉,决定对整个顾氏集团的架构进行重组,然后,彻底放权。”
“但顾建宏不肯善罢甘休,沉寂了两年,他在暗中联合了海外的资本,想要趁机做空顾氏的股价,夺走集团的主导权。那段时间,顾氏的股价每天都在动荡。为了稳住大盘,给顾沉父亲争取时间,顾沉只能再次配合,和我演了那出‘顾姚联姻’的戏码,向外界释放利好消息,暂时稳住了股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林满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是她最大的不甘。
“告诉你?”姚允宁的眉毛微微挑起,“告诉你什么?告诉你顾家内部的斗争有多肮脏?告诉你顾建宏的手段有多下作?告诉你他每天都活在被算计里?”
“顾沉一直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好到什么都没告诉你。”姚允宁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叹息。
“顾家的浑水,他大概一滴都不想让你沾。他大概是想,等处理完所有麻烦,就能毫无负担地,给你一个真正公开的身份。”
姚允宁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满几乎要碎裂的眼神,还是说了下去。
“更何况,这一切的筹划和发生,都是在……你们隐婚的阶段。”
“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 一字一句道,“他为你挡住了明面上的所有恶心的计谋,却没防住一封来自阴暗角落的邮件,和你……亲手递过去的离婚协议。”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林满。
之后顾云深被架空,顾沉放弃了继承权,创立序伦……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最清晰、也最残忍的解释。
没有背叛,没有移情别恋。
只有一场接一场的商业博弈,一次又一次的家族倾轧,一个又一个的、关于守护与牺牲的、说不出口的谎言。
而她林满,就是这场巨大阴谋里,最愚蠢、最可悲的牺牲品。
林满终于明白,顾沉和她在机场相遇时,眼中那化不开的痛楚是什么。
他也一定很想问吧。
林满,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一次?
悔恨、心痛、自责,还有那迟到了四年的、铺天盖地的爱意将她淹没。
不是误会。是她亲手施加给他们两个人的、长达四年最残忍的酷刑。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攥住。然后,一点一点,碾成了毫无生气的粉末。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灭顶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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