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瑾出差回来的第二天,燕婉收到路子衿的邀请。城西新开了一个现代艺术展,策展人是他们的大学导师。
要一起去吗?路子衿在电话里问,老师特意嘱咐要带你。
燕婉正要答应,突然想起今天傅怀瑾说要来接她下班。她犹豫了一下:我问问怀瑾有没有安排。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随即传来温和的笑声:好,你们商量。
挂了电话,燕婉看着手机出神。她发现自己现在做决定时,会不自觉地考虑傅怀瑾的感受。这种下意识的改变,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傅怀瑾准时出现在工作室。他今天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
晚上想吃什么?他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燕婉把画展的事说了。傅怀瑾眼神微动,随即笑道:我陪你去。
你确定?燕婉挑眉,你以前最讨厌看画展。
现在不一样了。他牵起她的手,我想参与你的每一个爱好。
画展设在城西的艺术中心。他们到的时候,路子衿已经等在门口。他穿着米色针织衫,气质温润,与傅怀瑾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路医生。傅怀瑾率先打招呼,手臂自然地环住燕婉的腰。
路子衿微笑颔首:傅总也对艺术感兴趣?
略懂。傅怀瑾语气从容。
燕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记得很清楚,傅怀瑾对艺术的了解仅限于商业价值评估。
展厅里人不多,灯光打在画作上,营造出静谧的氛围。路子衿细心地为燕婉讲解每幅画的创作背景和艺术价值,专业又不失趣味。
这幅画的用色很大胆。路子衿停在一幅抽象画前,艺术家用色彩表达情绪,很有张力。
燕婉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傅怀瑾站在她身侧,目光在画作和路子衿之间游移。
确实不错。傅怀瑾突然开口,莫奈的风格一向如此。
空气瞬间凝固。
路子衿轻咳一声,委婉地说:这是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与莫奈的印象派风格不太一样。
傅怀瑾脸色微变,仍强自镇定:我的意思是,这种色彩运用有印象派的影子。
燕婉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不懂就别装,丢人。
傅怀瑾耳根泛红,难得地露出窘态。他凑近燕婉耳边,压低声音:给我留点面子。
谁让你逞强。燕婉嘴上嫌弃,眼里却带着笑意。
路子衿适时转移话题,指向另一幅画:婉儿,你看这幅,是不是很像你大学时的风格?
傅怀瑾立刻警觉起来。这个亲昵的称呼,以及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都让他心里泛酸。
你大学时也画画?他问燕婉。
选修过一段时间。燕婉轻描淡写。
路子衿却接着说:她很有天赋,教授一直劝她转专业。
傅怀瑾沉默。他发现自己对燕婉的过去知之甚少,而这些,路子衿却如数家珍。
接下来的参观,傅怀瑾安静了许多。他不再试图表现自己,而是专注地听燕婉和路子衿讨论。偶尔,他会提出一些商业角度的见解,反倒让人眼前一亮。
这幅画的投资者很有眼光。傅怀瑾指着一幅画说,三年前买入,现在价值翻了三倍。
路子衿点头:从投资角度看确实如此。不过艺术的价值,有时候不能完全用金钱衡量。
我同意。傅怀瑾看向燕婉,就像某些人,她的价值远超任何标价。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燕婉脸一热。路子衿识趣地走到一旁,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吃醋了?燕婉小声问傅怀瑾。
有点。他坦然承认,我不喜欢别人比我更了解你。
那你就要更加努力了解我啊。她笑。
傅怀瑾握住她的手:我正在努力。
参观结束,三人一起走出艺术中心。夜色已深,路灯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需要送你们吗?路子衿问。
不用,我开车了。傅怀瑾说。
路子衿点头,转向燕婉:下次老师组局,我再叫你。
看着路子衿离开,傅怀瑾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燕婉问。
我在想,他看着她,我们错过了太多时光。
燕婉心软了软:现在开始也不晚。
回程的车上,傅怀瑾一直很安静。等红灯时,他突然说:我想多了解你。
你的过去,你的喜好,你的一切。他转头看她,告诉我你大学时的事。
燕婉有些惊讶,随即笑了: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因为那是我不曾参与的人生。他语气认真,我想知道,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你。
于是燕婉开始讲述。她说到大学的艺术社团,说到通宵画图的夜晚,说到曾经梦想开个人画展。
傅怀瑾专注地听着,不时提问。他发现,当燕婉说起艺术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画画?他问。
燕婉沉默片刻:结婚后,觉得应该把精力放在家庭上。
傅怀瑾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那些年,他忙于工作,很少关心她的喜好和梦想。
对不起。他轻声说。
都过去了。燕婉微笑,而且我现在在做设计,也算没有完全放弃。
回到家,安安已经睡了。阿姨说小家伙等了好久,最后撑不住睡着了。
明天好好陪他。燕婉说。
傅怀瑾看着她,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带我走进你的世界。
燕婉心头一暖。她发现,傅怀瑾正在用他的方式,一点点弥补过去的遗憾。
下周有个艺术拍卖会,她说,要不要一起去?
傅怀瑾眼睛一亮:当然。
不过这次,燕婉俏皮地眨眨眼,记得提前做功课,别再闹笑话了。
遵命。他笑着应下。
那晚傅怀瑾离开时,燕婉站在窗前看了很久。夜色中,他的车灯渐行渐远,却带不走满室的暖意。
她拿起手机,给傅怀瑾发了条消息:路上小心。
几乎立刻收到回复:到了告诉你。早点休息。
简单的话语,却让她心里泛起涟漪。原来放下戒备后的相处,可以这样轻松自在。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起时燕婉刚醒。透过猫眼看见傅怀瑾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纸袋,肩上还背着个画筒。她开门时有些惊讶:这么早?
答应安安今天去写生。他晃了晃画筒,目光落在她睡眼惺忪的脸上,吵醒你了?
燕婉摇头,注意到他眼下的淡青:你熬夜了?
傅怀瑾轻笑,将其中一个纸袋递给她:先吃早餐。
纸袋里是她最喜欢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早点,连配茶的蜂蜜都单独包好了。另一个纸袋里是给安安的卡通点心。
安安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傅怀瑾立刻清醒:爹地!我们去哪里写生?
去植物园。傅怀瑾蹲下身与孩子平视,你上次说想画荷花。
燕婉心头微动。那是半个月前安安随口说的话,连她都快要忘了。
植物园里晨雾未散,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傅怀瑾铺开野餐垫,摆开画具。燕婉发现他准备的颜料都是专业级,画笔也是她惯用的牌子。
你怎么知道...
你画室里有同样的牌子。他自然地接过话,我记下了。
安安趴在水边认真作画,傅怀瑾坐在燕婉身旁铺开画纸。他画画的姿势很生疏,但下笔却意外地准确。
你学过?燕婉惊讶地看着他勾勒出的荷塘轮廓。
昨晚恶补了下。他笔尖顿了顿,请了美院的老师临时教了几小时。
所以眼下才有淡淡的青黑。燕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松动。
这里,她忍不住指点,光影要再柔和些。
傅怀瑾从善如流地调整。两人头挨着头讨论画作,直到安安举着画跑过来:看我画的!
孩子的画稚拙却充满生机。傅怀瑾认真点评:这里的颜色用得很大胆。
像妈咪的画!安安骄傲地说。
燕婉低头看自己的画纸,不知何时画成了记忆中大学时的风格。那些被生活磨平的棱角,似乎正一点点重新生长。
返程时下起小雨。傅怀瑾脱下外套罩在三人头顶,在细雨中小跑着往停车场去。安安在中间笑得开心,紧紧牵着两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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