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豌豆尖的叶瓣上时,豆宝已经挎着竹篮站在菜畦边了。爹新翻的泥土带着湿润的腥气,混着豌豆花淡淡的紫香,往人鼻孔里钻。她踮着脚掐下最嫩的尖,指缝立刻沾了层薄薄的绿汁,像抹了层翡翠色的油。
“慢着点,别掐着老梗。”娘拎着水壶过来,壶嘴的水流细细地淌,把刚栽下的茄子苗浇得直起腰。水珠滚过紫黑色的茄叶,落在土里“洇”出个小水圈,像给小苗盖了层透明的被子。
竹篮很快就装了小半篮豌豆尖,绿得发亮,看着就喜人。豆宝想起沈爷爷说的,用滚水焯过,再拌上麻油和蒜泥,是开春最爽口的菜。她正琢磨着,就见沈爷爷拄着竹杖从院外走来,竹篓里装着些刚挖的荠菜,白生生的根须上还挂着泥。
“丫头摘菜呢?”沈爷爷把竹篓往石桌上一放,竹篾碰撞的轻响惊飞了菜畦边的麻雀,“看我这荠菜,包包子正好,比城里的青菜馅香。”
豆宝凑过去看,荠菜的叶片上还沾着露水,锯齿状的边缘泛着点红,是山里最嫩的那种。“爷爷,我帮您择吧?”她放下竹篮就要动手,却被沈爷爷拦住:“不急,先让你娘看看这竹篮。”
他指着豆宝的竹篮,篮沿的藤条松了些,编底的篾条也磨得发亮。“这篮子用了三年,该修修了。”沈爷爷从怀里摸出根新劈的青竹篾,“我带了点新篾,给你加固加固,能再用两年。”
娘笑着把荠菜收进厨房:“叔总想着孩子,这篮子她天天挎着,早就当成宝贝了。”灶间很快飘出蒸馒头的麦香,混着荠菜的清苦气,在院里绕来绕去。
沈爷爷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接过豆宝递来的竹篮,用手指捏了捏松动的藤条。“这里得加根横篾,不然装重点的东西就塌底。”他把青竹篾在膝盖上弯出个柔和的弧度,篾条“啪”地弹了下,发出清脆的响,“你看,这新篾有韧劲,比老藤结实。”
豆宝蹲在旁边看,看他用细麻绳把新篾缠在旧篮沿上,绳结打得又快又稳,是她没见过的花样。“这叫‘锁边结’,”沈爷爷见她好奇,便放慢了动作,“编竹器最讲究收口,结没打好,再好看也不经用。”
阳光透过葡萄新抽的嫩叶,在竹篮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沈爷爷的手指粗糙,却灵活得很,青竹篾在他手里转着圈,很快就和旧藤条融在了一起,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反倒添了几分新趣。
“好了,”他把竹篮递给豆宝,“试试沉不沉?”竹篮比原来稳当多了,提在手里能感觉到新篾的硬挺,却又不硌手,像揣了片带着露水的竹叶。
豆宝高兴地挎着篮子在院里转圈,新篾的清香混着豌豆尖的绿气,往心里钻。她忽然想起什么,跑进菜畦掐了把豌豆花,插进竹篮的缝隙里,紫莹莹的小花从绿篾间探出来,像给篮子别了串小铃铛。
“真好看!”沈爷爷眯着眼笑,竹杖在地上轻轻点着,“这篮子装着新绿,插着新花,倒像把春天装进去了。”
正说着,小石头举着个竹蜻蜓跑进来,竹片削的翅膀在风里转得飞快。“豆宝姐,你看我爹做的!”他跑到竹篮边,眼睛立刻被豌豆花吸住了,“这花能给我一朵不?我要送给二丫。”
豆宝刚要摘,就被娘喊进厨房:“快来端面,你沈爷爷的荠菜包子蒸好了。”蒸笼掀开的瞬间,白汽裹着馅香涌出来,包子褶里还沾着点翠绿的荠菜碎,看着就馋人。
沈爷爷咬了口包子,烫得直哈气,却还是赞不绝口:“就是这味儿,比城里的机器做的香十倍。”他指着竹篮里的豌豆尖,“等下让你爹送点给张奶奶,她牙口软,这菜嫩,正合她胃口。”
豆宝扒着碗里的粥,看沈爷爷慢悠悠地喝着茶,看娘把择好的荠菜装进竹篮,忽然觉得这竹篮真是个宝贝。春天能装豌豆尖和野花,冬天能装烤红薯和雪,现在又盛着新修的竹篾和暖暖的牵挂,像个永远装不满的百宝箱。
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犯困,沈爷爷靠在竹椅上打盹,手里还攥着那根修篮子剩下的青竹篾。豆宝轻轻把竹篮放在他脚边,里面的豌豆尖绿得发亮,像堆着团流动的春。她想,等下要挎着这篮子去给张奶奶送菜,让她也看看这新修的竹篮,看看这竹篮里藏着的,满当当的新绿和暖。
风拂过葡萄藤的新叶,“沙沙”的响像在哼歌。竹篮的新篾在光里泛着青,和旧藤条的黄融在一起,像把新日子和老时光,细细密密地编在了一起,结实,又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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