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院角的南瓜藤晒得懒洋洋的,碧绿色的叶子上泛着油光,藤蔓顺着竹架爬得老高,在檐下绕出个圆弧形的凉棚。豆宝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棚下,看娘用剪刀剪下熟透的南瓜,橙红色的瓜皮在光里亮得像涂了层蜜。
“这颗够大,”娘抱着南瓜掂量着,“留着做南瓜饼,给你沈爷爷送些去。他前儿说嘴里发苦,就爱吃点甜糯的。”
豆宝伸手摸了摸藤上剩下的小南瓜,圆滚滚的像个绿皮球,表面还覆着层细毛,沾着午后的热气。“这颗啥时候能熟呀?”她仰头看藤尖,新抽的须子还在往房檐上探,像在寻找更高的地方。
“得等下霜,”爹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根竹条,“到时候瓜皮会更红,甜分都锁在里面。”他用竹条把垂下来的藤蔓往架上绑,“这藤野得很,不绑着能爬到柴房顶上去。”
竹条划过叶子,惊起几只七星瓢虫,红底黑点的小虫子在瓜叶上慢慢爬,留下细小的爬痕。豆宝想起沈爷爷说的,瓢虫是庄稼的好朋友,专吃啃叶子的蚜虫,看见它们就知道收成错不了。
正说着,沈爷爷的竹杖声从院外传来,“笃笃”地敲在青石板上,越来越近。他今天穿了件新浆洗的蓝布褂,手里拎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些晒干的山楂片。“给丫头解馋,”他把竹篮递给豆宝,山楂的酸香混着南瓜藤的清气漫开来,“前儿上山摘的,晒得干透,泡水喝能消食。”
豆宝捏了片山楂放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舌尖却慢慢泛起甜。“爷爷,您看这南瓜藤,都快爬到房檐了。”她指着缠绕的藤蔓,上面还开着几朵嫩黄色的小花,像星星落在绿海里。
沈爷爷拄着竹杖站在凉棚下,抬头看了看:“这藤有劲儿,跟你小时候似的,爬高上低不费劲。”他伸手碰了碰一朵南瓜花,花瓣上的绒毛沾了他满手,“可惜这花是晚开的,结不了瓜了,留着看个热闹也好。”
娘端来刚沏的菊花茶,杯子里的野菊花在热水里慢慢舒展,黄灿灿的像刚从藤上摘下来的。“叔,尝尝今年的新茶,比去年的更清苦些。”她把杯子放在沈爷爷手边的石桌上,“等南瓜饼做好了,您可得多吃两块。”
沈爷爷喝着茶,说起年轻时在山里种南瓜的事。“那时候没竹架,就让藤顺着石头爬,结的瓜奇形怪状的,却甜得很。”他用竹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南瓜这东西皮实,耐旱耐涝,给点土就能长,像咱庄稼人,咋都能过日子。”
豆宝蹲在藤下,看蚂蚁顺着藤蔓往上爬,细小的队伍驮着蚜虫的尸体,忙得不亦乐乎。她忽然发现,瓜藤的根扎在墙角的裂缝里,那里的土并不肥沃,甚至还混着碎瓦片,可藤蔓却长得格外茂盛,把整个凉棚铺得满满当当。
“爷爷,它的根长在石头缝里呢。”她扒开墙角的杂草,露出浅褐色的根茎,“那么硬的地方,怎么能长出这么多藤?”
沈爷爷放下茶杯,弯腰看了看:“这就是它的本事,根能往深了扎,再硬的土也能钻进去。人也一样,日子再难,只要把根扎稳了,总能活出精气神来。”
日头偏西时,娘把南瓜切成小块,上锅蒸着。水汽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带着南瓜的甜香,把凉棚下的空气都熏得暖暖的。豆宝帮着爹把竹架再扎牢些,免得夜里刮风把藤吹塌了。
沈爷爷坐在石桌边,用竹条编着小玩意儿,细长的竹篾在他手里转着圈,很快就编出个小南瓜的形状,绿莹莹的,还带着条弯曲的藤。“给你玩,”他把小竹南瓜递给豆宝,“跟真的一样不?”
豆宝把小竹南瓜挂在瓜藤上,远远看去,真像结了个袖珍的绿南瓜。风拂过凉棚,叶子“沙沙”响,黄色的小花轻轻晃,像在跟竹南瓜打招呼。
晚饭时,南瓜饼的甜香飘满了院子。金黄的饼子上撒着芝麻,咬一口又面又糯,甜得人心里发暖。沈爷爷吃着饼,看檐下的瓜藤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忽然说:“等下霜了,把这藤割下来晒干,能当柴烧,也算物尽其用。”
豆宝嘴里塞着饼,含糊着点头。她看着窗外的凉棚,觉得这南瓜藤真像位老朋友,春天发芽,夏天爬藤,秋天结果,冬天成柴,安安稳稳地陪着院子里的人,走过一个又一个季节。
夜里,她躺在床上,还能闻到窗外飘来的南瓜香。月光透过藤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像谁在慢慢编织着一个温暖的梦。她想,明天要给南瓜藤再浇点水,让它把根扎得更深些,明年春天,准能爬得更高,结出更多更甜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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