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树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树皮像被水泡过的纸一样层层剥落，露出里面暗红的木质，竟隐隐跳动着，像某种活物的肌理。树洞洞口扩张到能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喷出的腥气混着甜腻的腐味，熏得人头晕目眩。赵刚举着火把往前凑了半步，火光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像道闪电，他下意识地挥刀去劈，却只砍中了一截掉落的树枝，刀身震得他虎口发麻。
“小心！”杨浩宇将阳燧往前一送，金光骤然亮起，照亮了树洞深处——那里竟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鞋，红的、绿的、绣着花的、打着补丁的，足有上百只，每只鞋里都嵌着颗黯淡的珠子，在金光下微微颤动，像濒死的星子。
“这些都是……”赵刚的声音发颤，他认出其中几只眼熟的样式，是前几年莫名失踪的孩子穿的。
杨浩宇的指尖冰凉，阳燧烫得几乎握不住。他终于明白妖狐说的“储备粮”是什么意思——这些鞋子里嵌着的，是被抽走的孩童魂魄，用特殊的手法封存在珠子里，成了狐妖修炼的“养料”。而那老榆树，根本不是树，是个用来养魂的容器。
“吼——”树洞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不是狐鸣，倒像熊罴的低吼，却又带着尖锐的哨音。紧接着，无数毛茸茸的爪子从洞里伸出来，不是之前看到的灰毛，而是雪白的，指甲泛着青黑色的光，抓在树皮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是雪狐！”张远山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恐惧，“老辈人说过，这山里藏着只千年雪狐，修的是邪道，专靠吸食童魂精进，那些灰狐都是它的子孙，替它捕猎的！”
说话间，一只雪狐已经从洞里窜了出来，体型比刚才那只妖狐大了近一倍，毛色白得像雪，唯独尾巴尖是墨黑色的。它没去看举着火把的赵刚，也没理会张远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浩宇手里的阳燧，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原来是‘天外来石’，难怪能伤我的子孙。”雪狐开口了，声音像个苍老的妇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几百年了，还是头一次见这东西现世。”
杨浩宇将阳燧举得更高，金光刺破周围的阴霾：“那些孩子的魂魄，你打算怎么还？”
“还？”雪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发出一阵尖锐的笑，震得人耳膜生疼，“进了我的‘养魂树’，就是我的东西，凭你手里这块破石头，也配跟我讨还？”
它猛地扑了过来，速度比刚才的灰狐快了不止一倍，黑影带起的风里，竟卷着几片雪白的狐毛，落在地上瞬间化作冰碴。杨浩宇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将阳燧狠狠砸向雪狐的侧腹。
“嗷——”雪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金光烫到的地方冒出黑烟，雪白的毛焦了一大片。它踉跄着后退几步，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怒火：“不知死活的小子！我本想留你个全尸，既然你非要护着这群蝼蚁……”
话音未落，它突然原地打了个转，周身冒出白雾，雾气里渐渐浮现出更多的雪狐影子，个个都和它长得一模一样，围在杨浩宇四周，形成一个圆圈。
“是分身术！”张远山急得大喊，“这老狐狸修了障眼法，真身藏在里面了！”
杨浩宇没慌，他记得《天师秘典》里说过，邪祟的分身最怕至阳之物的纯光。他握紧阳燧，突然将灵力灌注其中，金光暴涨，像个小太阳似的悬在半空。那些分身遇到金光，纷纷发出惨叫，像冰遇热般融化，露出里面灰黑色的雾气。
但真身依旧没现形。
“找不到真身没用！”赵刚急得用刀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突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婆娘给的艾草粉，“浩宇！用这个！”
杨浩宇接住布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艾草属至阳，加上阳燧的金光，正是破障眼法的克星。他将艾草粉往空中一撒，同时将阳燧的光芒调到最盛。
金光裹着艾草粉落下，像一场金色的雨。那些残留的雾气瞬间消散，雪狐的真身终于露了出来——它就躲在圆圈中心，正咬着牙凝聚灵力，尾巴尖的黑毛根根竖起，像根墨色的针。
“卑鄙！”雪狐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伙人还有这招。
杨浩宇没给它喘息的机会，趁它灵力紊乱，冲过去一脚踹在它胸口。雪狐被踹得撞在老榆树上，震得挂满小鞋的树枝剧烈摇晃，好几只鞋子掉了下来，里面的珠子滚落在雪地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救……救我……”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其中一颗珠子里传出来，像个小姑娘的哭腔。
杨浩宇心里一揪，弯腰去捡那颗珠子，手指刚碰到珠子，就感觉一股冰凉的小力量顺着指尖往上爬——是孩子的魂魄。
“还敢分心！”雪狐趁机扑了过来，尖利的爪子直取他的后心。
“小心身后！”赵刚的提醒刚出口，杨浩宇已经侧身避开，同时将阳燧反手往后一送。
“滋啦——”
金光与狐爪碰撞，发出烤肉般的声响。雪狐疼得缩回爪子，那只爪子已经焦黑一片，连指甲都断了两根。它怨毒地瞪着杨浩宇，突然转身往树洞里钻：“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召集全族，定要踏平这破部落！”
“想跑？”杨浩宇哪能让它走，追上去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阳燧直接按在它的背上。
“啊——！”雪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剧烈挣扎，尾巴尖的黑毛瞬间变得焦黑。树洞深处传来更多的咆哮，显然是其他雪狐听到了动静，正在往这边赶。
“不能让它把消息传回去！”张远山举着柴刀冲过来，“浩宇，砍断它的喉咙！”
杨浩宇没犹豫，阳燧的金光凝聚成一道细芒，狠狠刺入雪狐的脖颈。雪狐的身体猛地僵住，琥珀色的眼睛里最后闪过一丝不甘，然后缓缓闭上，身体软了下去，化作一堆灰黑色的粉末，只留下一根墨黑色的尾巴尖，还在雪地上微微颤动。
随着雪狐身死，老榆树的震颤停了下来，那些挂在树上的小鞋开始往下掉，里面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每个珠子里都传出微弱的呼救声。
杨浩宇捡起一颗珠子，用阳燧的金光裹住它，轻声说：“别怕，我带你们回家。”
珠子里传来一声细弱的“谢谢哥哥”，听得人心头发酸。
赵刚和张远山已经开始在树下挖坑，准备把这些珠子埋在土里，等部落里的老人来做招魂仪式。杨浩宇望着树洞深处，那里漆黑一片，不知还藏着多少秘密。但他知道，解决了这只千年雪狐，部落暂时安全了。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杨浩宇握紧阳燧，感受着石头里越发温暖的力量，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雪狐说的“全族”，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怕，只要有这阳燧在，有身边这些并肩作战的人在，再大的风浪，他都接得住。
他回头看了眼赵刚和张远山，两人正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放进木箱里，动作轻得像在捧着易碎的星星。远处传来部落孩子们的笑声，那是被刚才的动静吵醒的，清脆得像风铃。
杨浩宇笑了笑，转身走向那些笑声传来的方向。无论前路有多少妖魔鬼怪，只要能护住这笑声，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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