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雪下得紧,鹅毛似的雪片打在棉帽上簌簌作响。杨浩宇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手里攥着半截啃剩的冻窝头,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他身后跟着赵刚,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场部西边的白桦林,靴底碾过枯枝的脆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浩宇,咱都追了三里地了,那脚印早让雪盖没了。”赵刚抹了把脸上的雪,声音发颤,“要不先回吧?再往前就是黑风口,听说夜里有‘烟泡’(暴风雪),进去就出不来。”
杨浩宇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雪地上那串若隐若现的爪印——比寻常狼爪大两圈,趾缝间还沾着点暗褐色的东西,凑近了闻有股铁锈混着血腥的气味。“你看这爪尖的划痕,深进冻土半寸,不是狼。”他用树枝挑起那点残留物,在月光下捻了捻,“是血,还没冻透,离这儿顶多一刻钟路程。”
赵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雪地里散落着几片撕碎的麻布,上面沾着同样的血渍。“难道是……上次试验田那怪物的同类?”他想起前几日被灵泉水化掉的黑毛鼹鼠,后背一阵发寒。
“比那东西更凶。”杨浩宇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张黄纸符箓,边角已经被体温焐软。他借着雪光展开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的雷纹正隐隐发烫,“这是张道长临走前给的‘追邪符’,邪物越近,符纸越烫。”
话音刚落,符箓突然“腾”地冒出点火星,烫得杨浩宇赶紧撒手。两人同时往前方望去,只见黑风口的阴影里,有团黑影正趴在一棵白桦树上,月光漏过枝桠,照出它背上竖起的鬃毛,像片倒竖的钢针。
“是‘地狗子’!”赵刚突然低喊,声音都变了调,“老辈说这东西专偷地里的种子,饿极了连牛羊都敢拖走!”
杨浩宇没说话,悄悄摸出腰间的短刀——那是他用知青点的废钢锯打磨的,刃口淬过灵泉水,在雪光下泛着冷光。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腰往树后挪,靴底踩在积雪上,几乎没出声。
树上的怪物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转过头。那是张介于鼠和狼之间的脸,鼻子不停抽动,两颗獠牙从嘴角支出来,涎水落在雪地上,瞬间冻成冰珠。它前爪按着个麻袋,麻袋口露出半截麻袋片,和雪地里散落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它偷了试验田的麦种。”杨浩宇心里一沉。那袋麦种是他用灵泉水泡过的,本指望开春试种耐寒品种,没想到刚藏进地窖就被盯上了。
地狗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突然从树上窜下来,落地时带起一片雪雾。它没扑向杨浩宇,反而叼起麻袋往黑风口深处跑,爪尖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别让它进风口!”杨浩宇大喊着追上去。他知道黑风口的地形,往里走三里有片沼泽,冻得半实不实,一旦陷进去,别说追东西,自己都得交代在那儿。
两人在雪地里展开追逐。地狗子跑得极快,像道黑风贴着地面窜,杨浩宇仗着熟悉地形,抄近路往侧面斜插,试图截住它。赵刚跟在后面,手里挥舞着根碗口粗的桦木棒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浩宇,扔符啊!”
杨浩宇摸出张“定身符”,正想扔出去,却见地狗子突然拐了个弯,钻进片矮树丛。等他追过去,只看见那只麻袋被扔在雪地上,袋口敞开着,里面的麦种撒了一地,还混着几撮黑毛。
“跑了?”赵刚拄着棒子直喘气,“这畜生倒机灵,知道扔了累赘好逃命。”
杨浩宇蹲下身检查麦种,发现少了近一半。他捏起一粒种子,放在手心搓了搓——灵泉水泡过的种子外壳会留层淡金色的膜,现在却有些种子的金膜变成了灰黑色,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不对,它不是扔累赘,是在这儿藏了东西。”他扒开树丛底下的积雪,果然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拽出来一看,是个用油布裹着的木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赵刚倒吸口凉气。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块骨头,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看着像是某种诅咒图腾。最底下压着张纸条,用毛笔写着:“试验田毁,知青滚蛋”,字迹潦草,墨汁里还混着点暗红,像是用血调的。
“是有人故意养这地狗子来捣乱!”杨浩宇把骨头扔在雪地里,用短刀一劈,骨头应声而断,断面处竟渗出黑血,“这骨头被下了咒,地狗子闻着味儿就会往有灵泉水的地方扑。”
赵刚突然指着杨浩宇的脚边:“你看!”只见刚才被劈开的骨头碎片正在融化,雪地上留下几道细小的黑痕,像蛇似的往黑风口方向爬。杨浩宇立刻用符箓按住,黑痕在符纸下滋滋冒烟,很快化成一滩黑水。
“追!”杨浩宇眼神一凛,“这东西能引路,幕后那人肯定没走远。”
两人顺着黑痕消失的方向往风口深处走,雪越来越大,风卷着雪片打在脸上生疼。赵刚突然抓住杨浩宇的胳膊,声音发僵:“浩宇,你听……”
风雪声里,隐约传来铃铛响,叮铃叮铃的,在这荒无人烟的黑风口显得格外诡异。杨浩宇示意赵刚躲在树后,自己摸出短刀,贴着一棵粗壮的白桦树往外看——只见风雪里走来个穿黑棉袄的老汉,肩上扛着副担子,一头挂着个铁笼子,里面装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另一头挂着串铜铃,正是铃声的来源。
“王大爷?”杨浩宇愣住了。这老汉是场部附近的孤户,平时靠打猎为生,前阵子杨浩宇还给他送过两斤灵泉水泡的土豆,说能治他的老寒腿。
王老汉似乎没看见他们,低着头往沼泽方向走,嘴里还哼着段奇怪的调子,歌词听不真切,只觉得阴森森的。杨浩宇注意到他棉袄下摆沾着点黑毛,和地狗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不对。”杨浩宇压低声音,“王大爷的猎枪从不离身,今天担子上是空的。而且他左撇子,扛东西总用左肩,你看他现在……”
赵刚顺着他的话看去,果然见老汉用的右肩,而且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像提线木偶似的。更诡异的是,他笼子里的兔子明明活着,却一声不叫,眼睛瞪得溜圆,浑身抖得像筛糠。
杨浩宇突然想起张道长说过的“借尸术”——用符咒控制活人躯体,替自己办事。他摸出那张发烫的追邪符,悄悄跟了上去,打算等老汉走近了再看清楚。
就在这时,老汉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头。他的脸在风雪里白得像纸,眼睛直勾勾的,嘴角咧开个僵硬的弧度,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杨知青,来都来了,不出来聊聊?”
杨浩宇心里一沉——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刚要迈步,赵刚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老汉身后的沼泽:冰面下隐约有东西在动,雪水被搅得翻涌,像有什么巨大的生物要破冰而出。
“是陷阱!”杨浩宇瞬间反应过来,拉着赵刚就往回跑。身后传来王老汉的怪笑,还有冰层碎裂的巨响,风雪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睁开,盯着他们逃窜的背影。
跑过白桦林时,杨浩宇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王老汉还站在沼泽边,肩上的铜铃越响越急,而那片沼泽的冰面,已经裂成了蛛网状,黑糊糊的淤泥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升起……
回到知青点时,两人浑身都冻透了。杨浩宇把那木盒子扔进灶膛,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烧出股焦臭味。赵刚裹着棉被喝姜汤,牙齿还在打颤:“那老汉……是真的王大爷不?”
“躯壳是,魂被人拘了。”杨浩宇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光映着他眼底的寒意,“能使唤地狗子、会借尸术,这幕后的人,比试验田那只怪物难对付多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截啃剩的冻窝头,放在灶台上烤着,窝头渐渐变软,散出淡淡的麦香。“不过他露了破绽。”杨浩宇拿起烤热的窝头,咬了一大口,“王大爷去年打猎摔断过右腿,走路该有点跛,刚才那人走得太稳。还有那笼子里的兔子——被邪物盯着,活物是不敢叫的,这是他故意摆给咱们看的。”
赵刚恍然大悟:“那咱现在咋办?告到场部去?”
“没用。”杨浩宇摇摇头,掰了半块窝头递给他,“没证据,人家只会说咱知青瞎咋呼。”他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但他急了,今晚这出,是想把咱引去沼泽喂东西。越急越容易出错,咱等着就是。”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木柴,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杨浩宇摸了摸怀里的追邪符,符纸还在微微发烫,像颗跳动的火种,在这北大荒的寒夜里,映着他眼里的光——不管是谁在暗处作祟,想毁了试验田,毁了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念想,都得先问问他手里的刀和符答应不答应。
雪还在下,黑风口的方向隐隐传来闷响,像是冰层彻底塌了。杨浩宇往灶膛里又添了块煤,心里清楚,这雪夜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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