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一片混沌的虚无中,如同溺水者般艰难地上浮。
最先恢复的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尖锐的规则噪音。仿佛有亿万把锉刀在同时刮擦着现实的骨架,发出令人疯狂的低语。紧随其后的是剧痛,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器官或肢体,而是源于意识本身,仿佛他的灵魂被那场规则爆炸的余波撕开了无数细密的裂痕。
陈珩猛地睁开眼,或者说,他“感觉”自己睁开了眼。
视野一片模糊,充斥着扭曲的光斑和跳跃的暗影。他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快速移动的、狭窄而颠簸的空间里——是那辆破旧的悬浮货车。浓烈的血腥味、臭氧味和焦糊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醒了?”旁边传来伏羲沙哑而疲惫的声音。
陈珩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伏羲正坐在驾驶位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净的血迹,那件破旧的牛仔外套上更是布满焦痕和破损。货车似乎在以某种极限状态行驶,引擎发出不正常的嘶吼,车身剧烈地颠簸着,窗外是飞速掠过的、模糊不清的城市夜景。
“我们……逃出来了?”陈珩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暂时。”伏羲猛打方向盘,货车一个急转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个疯子的老巢算是彻底报废了,连带着他的‘神之雏形’一起。不过爆炸的动静太大,规则层面的扰动估计半个城市的监测站都能收到。特管局,天际线,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肯定都惊动了。”
陈珩尝试坐直身体,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块“现实楔子”碎片依旧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但光芒极其黯淡,甚至表面似乎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纹。碎片传来的不再是温润的稳定感,而是一种……疲惫与创伤后的微弱悸动。
他想起了爆炸前那一刻,看到的那一点转瞬即逝的纯净白光。
“那个觉醒者……”他喃喃道。
“没了。”伏羲的语气很平淡,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在被污染源强制融合的那一刻,他作为‘人’的部分就已经死了。最后那点意识残响,不过是彻底湮灭前的回光返照。”
陈珩沉默。一条生命,就以如此扭曲而绝望的方式消失了。这就是追求力量、玩弄规则的下场吗?
他看向车厢后排。观测者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他坐姿笔挺,似乎并未在爆炸中受到严重伤害。他那个魁梧的护卫则不见了踪影。而那个老巫师,也不知所踪。
“观测者的护卫和老神棍呢?”
“护卫为了挡住爆炸核心的冲击,力场过载,连同装备一起……汽化了。”伏羲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老神棍比泥鳅还滑,爆炸前就溜了,估计是去找下一个‘乐子’看了。”
又一个牺牲者。陈珩感到一阵无力。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极其破碎、混乱的画面——不是记忆,更像是某种……信息残渣,在他与怪物核心规则碰撞时,被动吸附过来的。
他看到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房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狂热地操作着控制台……是博士!
他感受到一股冰冷、浩瀚、非人的“注视”,如同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眼睛,漠然地扫过物质世界……是万识之塔!
他听到一段模糊的、断断续续的通讯片段:“……坐标已确认……‘钥匙’活性稳定……‘代行者’……启动……降临倒计时……6……标准时……”
陈珩猛地抓住自己的头,这些杂乱的信息碎片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意识,带来一阵剧痛。
“怎么了?”伏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博士……塔……还有……代行者!”陈珩喘息着,将那些破碎的信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他们说……降临倒计时……6小时!”
伏羲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六小时?!”他猛地一拍方向盘,“妈的!屏蔽场的效果比预想的衰减得更快!‘塔’的狗鼻子比我想象的还灵!”
一直沉默的观测者终于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地看向陈珩:“你能接收到这些信息残响……说明你的意识与‘定规石’碎片的连接比我想象的更深,甚至开始被动吸附周围逸散的规则信息了。这既是天赋,也是巨大的风险。你必须学会过滤和屏蔽这些杂讯,否则迟早会被海量的信息流冲垮意识。”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代行者’……六小时,比我们最坏的预估还要提前。它降临的地点,很可能就在这座城市规则最薄弱、或者与你手中碎片共鸣最强烈的地方。”
“比如……第七研究所废墟?或者……码头区?”陈珩立刻想到了这两个地方。
“都有可能。”伏羲咬着牙,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再被动躲藏了。六小时,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要么想办法再次屏蔽或干扰它的定位,要么……就找个地方,跟它干一场!”
“正面对抗‘代行者’?”陈珩感到难以置信。连那个融合怪物都几乎让他们全军覆没,面对“塔”的直接造物,他们有胜算吗?
“不是硬碰硬。”观测者平静地开口,“‘代行者’并非无敌。它们依靠‘塔’赋予的权限和预设的规则模板行动。我们可以尝试利用环境,或者……制造一个规则陷阱。”
“陷阱?”伏羲挑眉。
“比如,一个高度不稳定的、小范围的‘规则奇点’。”观测者看向陈珩,“利用你手中的‘定规石’碎片,结合我的一些设备,或许可以在特定地点,人为制造一个短暂的、模拟‘污染’核心特征的规则漩涡。‘代行者’的清理协议会优先处理这种高优先级目标。当它试图‘修复’或‘抹除’这个奇点时,其本身的规则结构会暂时暴露并集中于一点,那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听起来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伏羲哼了一声,“成功率多少?”
“基于现有数据模型推算,低于百分之十七。”观测者坦诚得令人绝望,“而且需要这位持石者承担主要风险,他必须作为‘诱饵’和‘稳定器’,深入规则漩涡的中心。”
陈珩的心脏沉了下去。作为诱饵,深入人为制造的规则奇点?这几乎是自杀。
货车依旧在夜色中狂奔,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试图逃离身后无形的猎手。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引擎的嘶吼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六小时。
是坐以待毙,还是赌上那不到百分之十七的生机?
陈珩看着手中那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碎片,又想起观测站那苍白的火焰,想起铁砧决绝的背影,想起那个消失在爆炸中的觉醒者残响……
他抬起头,看向伏羲和观测者,眼中虽然仍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告诉我,该怎么做。”
第三百二十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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