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风抬手抹去墙上的最后一道炭痕,指尖沾了灰,却未擦拭。他转身走向巷角,脚步轻而稳,像踩在刀锋边缘。诸葛雄已从马厩后侧绕回,靠在断墙边等他,眉头微拧。
“有人进去了。”诸葛雄低声道,“穿皮甲,腰佩双刀,是司徒灵的近卫。”
“几个?”
“两个,空手来的,但靴筒里藏着短刃。”
龙吟风点头,目光扫过酒馆正门。帘子掀动,几缕酒气混着人声飘出。此刻正是午时,巡卒刚换过岗,街面短暂安静下来,只有驼铃在风里轻响两声,又归于沉寂。
“还有多久?”他问。
“半柱香不到。”
“够了。”龙吟风整了整衣袖,迈步朝门口走去。
诸葛雄没跟上。他知道命令是什么——他在外接应,一旦有变,立刻撤离并留下标记。龙吟风推门而入,木门吱呀一声,屋内喧闹扑面而来。
厅中七八张桌子坐了大半,多是赶路的商旅和本地马夫,吵嚷着赌骰子、拼酒量。角落炉火正旺,烤肉滴油炸响。龙吟风径直走向靠近后院的那张桌,坐下,叫了一碗烈酒。
酒端上来,浑浊泛黄。他没喝,只用手指蘸了点,在桌上画了个圈,又划去一半。这是暗记,只有自己人看得懂:**目标将动,勿近。**
他抬头,眼角余光锁住那扇通往后院的布帘。帘子纹丝不动。但他注意到,柜台后的老板在擦杯子时,视线每隔片刻就往那方向瞟一次,动作虽自然,节奏却太规律。
三息一次。
这不是习惯,是警觉。
龙吟风低头吹了吹酒面浮沫,耳边忽听得一阵粗笑。
“哟,这不是昨儿在太阳底下晒干的那位吗?”
声音来自右后方。他没回头,只听见椅子被踢开,靴子重重踏地。两名男子走近,身上皮甲未解,肩头绣着狼首纹——那是司徒灵亲卫营的标记。
另一人一屁股坐在对面,歪头打量他:“怎么,站三时辰还没站够?还敢往公主常来的地方钻?”
龙吟风缓缓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抿了一口酒。
“不关你们的事。”他说。
那人猛地拍桌,震得碗碟跳起,酒水泼出半杯。邻桌几人顿时噤声,纷纷退开。
“不关我们的事?”他冷笑,“你在营地外晃悠,在集市盯梢,现在又钻进这地方——你当我们都瞎?”
另一人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滚出去,别在这儿装哑巴!”
龙吟风肩头一沉,劲力已蓄在脊背。但他没动,任那手掌压落。直到对方力道用尽,稍一松懈,他才轻轻一偏,那手便滑了空,人差点扑倒在桌上。
“我喝我的酒。”龙吟风声音不高,“谁准你们碰我?”
“你还敢犟嘴!”先前拍桌的那人怒极反笑,突然一脚踹翻旁边酒坛。陶片炸裂,酒液横流,几滴溅上龙吟风的裤脚。
诸葛雄在门外看得清楚,手已按上刀柄。
可龙吟风依旧坐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只是放下酒碗,慢慢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裤腿上的酒渍,动作细致得像在拂去灰尘。
然后他开口:“我站过三个时辰的日头,不是为了听你们吼两句就走的。”
屋里一下子静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变了。这话听着平常,可谁都听得出意思——他知道她们主子的事,不然不会提“三个时辰”。
“你什么意思?”高个子逼近一步,手按上了刀柄。
“意思是。”龙吟风终于抬头,目光直刺对方,“你们可以骂我,可以摔东西,甚至可以拔刀。但我只要还坐在这里,就没打算走。”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而你们,若真奉命守这里,就不会让我进门。”
这话如冰水浇头。两人瞳孔骤缩。
他们确实是临时派来的。公主前脚刚从后院离开,骑马北去,队长怕出事,让他们来盯着酒馆,防止有人尾随。可他们没想到,这个曾被当众羞辱的男人,竟敢主动撞上来。
“你……你怎么知道她走了?”矮个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龙吟风嘴角微动,没答,只缓缓站起身。这一下,气势陡转。他身高八尺,肩宽背挺,站直时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们的任务结束了。”他说,“回去告诉上面,下次派人,别选嘴快的。”
说罢,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站住!”高个拔刀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龙吟风脚步不停。
“再走一步,我就砍了你!”
龙吟风终于停步,但没有回头。他左手轻轻搭在刀柄上,右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屈起。
屋内空气仿佛凝住。
就在刹那,他忽然侧身,右手疾出,不是拔刀,而是抓起桌上一只空酒壶,反手甩出!
“砰!”
酒壶正砸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力道不重,却精准打断拔刀之势。那人闷哼一声,刀呛啷落地。
另一人欲扑,龙吟风左脚一扫,脚下陶片飞起,直击其膝窝。那人踉跄跪地,未及反应,龙吟风已欺身而上,一手扣住其后颈,将他脑袋按向桌面。
“咚”一声,额头撞在木板上,震得整张桌子一颤。
“我不伤你们。”龙吟风声音冷如铁,“但你们若再拦我一次,下次就不是酒壶了。”
他松手,两人跌坐地上,脸色发白。
龙吟风看也没看他们,径直出门。
阳光刺眼。诸葛雄迎上来,低声道:“她走多久了?”
“一刻钟内。”龙吟风眯眼望北,“马蹄印新,沙尘未落,方向是荒岭岔口。”
“追?”
“不。”龙吟风摇头,“她故意留痕迹给我们看,说明不怕我们知道她去哪。真正要查的,是她回来时带了什么。”
诸葛雄懂了。他们之前的推测没错——这酒馆是跳板,但她不止用来出行,更用来交接。
“那现在?”
“等。”龙吟风靠在墙边,闭目调息,“她的人刚才动手,说明他们在怕。怕我们已经摸清路径,怕联络点暴露。这种时候,他们会急着确认情况。”
他睁开眼:“所以,不会太久。”
果然,不到半盏茶工夫,酒馆内冲出一人,正是刚才被按在桌上的那个亲卫。他没往北追,反而快步穿街,直奔营地方向。
“他在报信。”诸葛雄道。
“不是报信。”龙吟风睁眼,“是求援。他不信我能忍,怕我直接闯后院。”
“我们要不要趁机进去查?”
“不能。”龙吟风按住他手臂,“现在进去,等于承认我们图谋不轨。他们会立刻封锁所有路线。我们得让他们觉得,冲突已经结束。”
他抬手,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弹给路边一个乞丐小孩:“去,把这钱交给酒馆老板,就说刚才那位客人付的,多谢招待。”
小孩接过,飞奔而去。
诸葛雄看着他:“做戏?”
“不是做戏。”龙吟风淡淡道,“是让对方相信,我还在规则里。”
两人悄然退离酒馆,转入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有棵枯树,树下堆着柴草。他们藏身其后,静观动静。
酒馆内,那名亲卫回来后,与同伴低声争执几句,随后一起离开,匆匆往营地赶去。老板送他们出门,手里攥着那枚铜钱,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巷口。
风吹过,驼铃又响了一声。
龙吟风靠着树干,呼吸平稳。右腿深处那股痛感又浮上来,像是旧伤在提醒他极限。他没去管,只将刀横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抚过刀鞘裂纹。
他知道,刚才那一场冲突看似平息,实则已撕开一道口子。司徒灵的手下开始慌了,而慌乱的人,最容易露出破绽。
远处,沙尘微微扬起。
一匹马从北边疾驰而来,马上 rider 身形瘦小,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马不停蹄,直奔酒馆后院,翻身下马后迅速闪入。
龙吟风眼神一紧。
“不是司徒灵。”诸葛雄低语。
“也不是她的部下。”龙吟风缓缓起身,“那是生面孔。”
他盯着那扇布帘,良久,吐出一句:“她接的,不是命令。”
“是什么?”
“是东西。”龙吟风握紧刀柄,“而且,很重要。”
他正要动身绕去后院查看,忽听得身后巷口传来脚步声。
两人回头,只见一名老妇推着绣鞋摊的小车,慢悠悠走来。她经过时,目光扫过他们藏身之处,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推车离去。
龙吟风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
他低头看向地面——泥地上,有一串清晰的脚印,从小巷延伸至酒馆后墙。那不是靴印,是一双女人的布鞋印,前尖微翘,底面刻着细密纹路。
和他在集市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望向酒馆后院。
帘子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刚刚掀开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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