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营地边缘,带起一缕枯草翻滚。龙吟风站在了望台下,目光落在吴峰的客帐上。那里的灯还亮着,窗纸映出人影晃动,像是在踱步。
他没有回自己的帐篷。
半个时辰前,他拍醒守卫,指向山口方向,随后便沿着巡逻路线缓步前行。脚步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停顿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快惊动暗处耳目,也不会太慢错过时机。他知道,真正的破绽往往藏在行动之后。
帐内灯光忽明忽暗,似有人进出。
他退入岩壁凹陷处,屏住呼吸。不多时,吴峰掀帘而出,披着深灰斗篷,帽檐压得很低,未唤随从,也未持兵刃,径直朝林区走去。步伐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刻意压制的紧迫感。
龙吟风等了十息,才悄然跟上。
落叶铺满小径,踩上去极易发出声响。他放轻脚程,借着夜风穿过树梢的呼啸掩盖足音。距离拉得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前方背影,又不至于被突然回头察觉。吴峰一路未停,穿过碎石坡,绕过干涸溪床,最终走入一片稀疏林地。
林中有一人早已等候。
那人瘦削挺立,头戴宽沿斗笠,衣角垂落处绣着一圈暗红纹样,非本族制式,也不似周边部落常用图腾。他双手交叠于身前,袖口紧束,站姿沉稳,像一根扎进土里的铁桩。
吴峰走近后,两人并未寒暄。几句低语飘散在风里,听不真切。龙吟风伏在斜坡一块巨岩背面,借高势俯瞰下方小径。藤蔓垂落肩头,他不动声色拨开一线缝隙,将视线锁定在二人之间。
他们说话极低,夹杂着断续暗语。
“三日为期……”
“南岭旧道可行……”
“信物已备。”
龙吟风眉心微蹙。
这些话零碎不成章,但连起来却透出计划轮廓。更让他警觉的是,吴峰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一枚铜牌。样式古旧,边角磨损,正面刻有半只鹰首图案。他瞳孔一缩。
那枚铜牌,与昨夜他交给司徒灵的铁片残稿上的标记极为相似。同样的鹰首,同样的断裂纹路,甚至连尺寸都近乎一致。
这不是巧合。
他记起那块铁片上的文字:“八百轻骑,五日内抵南岭。”而此刻听到的“南岭旧道”,显然不是随口提及的地名。吴峰口中所谓的援军,早已被证实是虚妄之谈,可他仍在使用同一套符号系统传递信息——这意味着,伪造的不只是兵力,还有背后的联络网络。
他们在用假信物,走真渠道。
那人接过铜牌,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入袖中。动作利落,毫无迟疑,显然早已熟悉这套交接流程。接着,他抬起手,指向西北方某处,掌心划过一个短促弧线。吴峰点头,低声应了一句:“届时我会让路。”
话音落下,两人分作两路离去。神秘人折返密林深处,身形迅速隐没;吴峰则原路返回营地,步伐比来时多了几分轻松。
龙吟风仍伏在岩后,未动。
他没有立刻追查神秘人去向,也没有急于返回主营。此刻暴露行踪,只会打草惊蛇。他闭眼片刻,将方才所见逐一梳理:时间、地点、话语、动作、信物。每一环都像是锁链的一节,尚未闭合,但已有张力。
约一炷香后,远处传来脚步声。
巡逻队来了。
四人一组,手持火把,按例巡查林区边界。火光摇曳,映得树影乱舞。若是此刻起身撤离,必会被发现踪迹。他迅速下滑岩壁,贴地滚入一道干涸沟渠。沟底覆满腐叶,他顺势拉过几把枯枝盖在身上,整个人蜷伏如石。
火光渐近。
脚步踏在落叶上的声音清晰可辨。一人道:“这地方冷清得很,哪有什么异样。”另一人回应:“将军吩咐严查,咱们还是走一趟。”说话间,队伍从沟渠上方经过,火把余光扫过渠口,差半尺就要照到他的脸。
他屏息不动。
直到脚步远去,火光彻底消失在林口,四周重归寂静。
他才缓缓起身,抖落身上的枯叶,却没有立即回营。他在林缘停下,选了一棵老松作为观察点。树干粗壮,枝杈横伸,正对吴峰常走的小径。他绕树一周,查看风向与光影变化,估算明日此时的日影位置,记下几处可藏身的岩石与洼地。
一切就绪,他最后望了一眼林子深处。
黑暗浓稠,仿佛吞噬了所有痕迹。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留下——那枚铜牌的纹路,那句“让路”的承诺,还有那个不属于此地的斗笠身影。这些碎片还不足以拼出全貌,但足够证明一件事:吴峰的谋划,远不止于会议上的言辞之争。
他转身,沿着原路折返。
脚步依旧沉稳,却比先前多了一分谨慎。经过了望台时,他停下,抬头看了眼岗哨位置。守卫换了人,正靠墙取暖。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靠近,只是默默记下换岗时间。
回到自己帐篷前,天边已有微光泛起。
他掀帘入内,未惊动任何人。解下外袍挂于木架,取水漱口,又从行囊底层抽出一本薄册摊开在案。那是他私下记录的人员往来日志,字迹简练,仅他自己能懂。他翻开一页,在“吴峰”条目下添了一行新记:**亥时三刻离帐,林中会异者,交铜牌一,语涉南岭、三日、让路。**
写完,合上册子,吹灭油灯。
天快亮了。
他坐在榻边,闭目调息,耳朵却始终留意着帐外动静。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不能再只做表面巡防。吴峰既然敢私下接头,必然还有后续动作。而他要做的,不是阻止,是等待——等对方再露一次破绽,等那根线牵出更深的源头。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他睁开了眼。
外面传来第一声鸟鸣。
他起身,整理衣甲,像往常一样准备晨巡。手指拂过刀柄时顿了一下,发觉掌心有些发潮。他没在意,只将刀佩好,推门而出。
营地开始苏醒。
炊烟升起,孩童啼哭,妇人提桶打水。一切如常。吴峰的帐帘拉开一条缝,有人端出洗面水。他远远看了一眼,没有靠近,也没有停留,只是照常走向东侧哨岗。
路过一处晾衣绳时,他忽然驻足。
绳上挂着一件刚洗过的外袍,是吴峰惯穿的款式。衣襟敞开,内衬翻出一角。就在那翻边处,隐约露出半枚印记——与他昨夜所见的铜牌鹰首,几乎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印记看了两息,随即移开目光,继续前行。
太阳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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