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得极低,风贴着地面窜过营地边缘的木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墨风冲进偏殿时,龙吟风正用布条缠紧护腕,动作未停,目光也没抬。
“西岭火势变了,”墨风喘着气,“不是一处,是三处同时烧起来,火头朝内卷,像是有人引着往谷口带。”
龙吟风停下手中动作,布条在腕上绕了半圈。他转身走向墙边,一把抄起巡防图抖开,指尖顺着南谷通道一路划到外围哨岗位置。
“阿七没按时传讯?”
“最后一个消息是半个时辰前,说一切正常。”墨风声音发紧,“可刚才我去换岗点查对,人不在位,火盆也冷了。”
龙吟风将图拍回桌上,抓起案角的铜锣槌:“鸣锣三响,战备集结。封锁内营门道,妇孺不准出屋。点狼烟,向赤脊坡和断河寨传信——敌袭。”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第一声惨叫,短促而闷,像被刀割断喉咙。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从东南角哨塔方向传来。
墨风拔身欲走,却被龙吟风一把按住肩膀。
“先去了望台。带十个人,弓满箭,刀出鞘。我要知道他们是从哪条路进来的,主攻方向在哪。”
“那你呢?”
“我去前营。”龙吟风取下墙上的令旗,铁柄入手微凉,“等我上台时,你得已经看清他们的阵脚。”
墨风点头,转身奔出。脚步刚消失在门外,龙吟风便已大步跨出殿外。营地里已有火光跃动,不是来自敌方,而是自家勇士点燃的警灯。几队持矛的战士正从宿区涌出,有人披甲不全,有人连鞋都没穿好。
他站在高台上一声喝:“列阵!南谷口列盾墙,两翼弓手补位!没有命令不准放箭!”
人群一顿,随即迅速分动。有人认出是他,立刻高喊口令传递下去。防线开始成形,但仍有混乱。一名年轻战士跌跌撞撞跑来,脸上全是汗:“大人,东侧柴堆起火了,是不是敌人已经进了内圈?”
“谁让你离开岗位的?”龙吟风盯着他,“回去,守住你的位置。火可以烧,人不能丢。”
那战士嘴唇动了动,终究不敢再说,转身跑了回去。
龙吟风抬头望向了望台。火光映出一道人影正攀上顶层,是墨风。片刻后,一支响箭破空而起,尖啸着划过营地上方,在最高点炸开一团红光。
信号来了——主攻方向,南谷。
他立即挥动令旗,一面黑底赤纹的战旗应声展开。预备队从侧营冲出,直扑南谷缺口。与此同时,他又命人推倒两排旧棚屋,在通道上垒起临时障碍。
火势越来越猛,浓烟滚滚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敌军的脚步声终于清晰起来,踩在焦土上沙沙作响,人数不少,且行进有序。
墨风的声音从高台传来:“三百以上,手持短兵,分三路逼近!主力确实在南谷,但东侧也有小队渗透!”
龙吟风眯眼盯着前方黑影攒动处,忽然抬手,指向左前方一片荒地:“放绊索的人,现在动手。”
埋伏在暗处的几名战士立刻拉动绳索。几乎同时,第一批敌军踏入区域,数人猝不及防被绊倒,有的直接摔进提前挖好的浅坑,坑底插着削尖的竹桩。
惨叫声骤起,队伍阵型一滞。
“弓手!”龙吟风厉喝。
一轮齐射掠空而去,箭雨落在敌群前端,虽未造成大规模杀伤,却成功逼停了冲锋势头。第二轮紧随其后,节奏精准,不疾不徐。
他知道,此刻不能贪功。只要拖住,耗乱对方节奏,就是胜利。
可就在这时,西侧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一队黑衣人竟已绕过外围防线,直扑后勤库房。守卫仓促迎战,瞬间被压制。
“那是冲粮草来的。”司徒灵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下方,手里提着药箱,身后跟着几名裹着头巾的女子,“她们在往水囊里灌药汤,我能帮前线送补给。”
龙吟风扫了她一眼:“别靠近交战区。让她们把东西送到盾墙后,由专人接应。”
“我已经安排好了。”她没动,“东侧缺人,要不要调内营守卫过去?”
“不行。”他斩钉截铁,“一旦打开内门,敌军细作混入,妇孺必遭屠戮。那边的火是虚招,目的就是引我们分兵。”
司徒灵咬了下唇,终是点头:“我让人把伤员往北屋撤。”
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影很快隐入烟尘。
龙吟风再度登上了望台。墨风手臂上多了道血痕,正用布条扎紧。
“东侧那队人退了?”他问。
“退了,但留下八具尸体,全蒙面,刀法狠辣,不像普通游骑。”墨风递过一张撕下的布片,“这是其中一个怀里掉出来的,写着个‘松’字。”
龙吟风接过一看,布料粗糙,字迹歪斜,像是匆忙写就。他没说话,只将布片收进袖中。
“南谷那边怎么样?”
“还在僵持。他们几次想强突,都被陷坑和箭雨逼退。不过……”墨风顿了顿,“我看到有两人穿着咱们守卫的皮甲,混在他们中间。”
龙吟风冷笑:“果然是里应外合。阿七没出现,恐怕已经叛了。”
“要派人抓他吗?”
“不用。”他目光扫过战场,“让他活着。现在抓,只会动摇军心。等天亮,自有清算。”
下方战况再度紧张起来。南谷口的敌军忽然改变战术,不再正面强攻,而是以小队分散突击,专挑防线薄弱处冲击。更有甚者,背负油袋冲至近前,引火焚烧盾墙。
火光冲天而起,热浪逼人。几名战士被烈焰逼退,露出一个缺口。
“堵上去!”龙吟风挥旗下令,“掷火把反烧!不准后退一步!”
一队勇士立刻扛起长杆,挑着浸油的麻团冲上前,对着缺口外投掷。火焰腾起,形成一道火墙,暂时遏制了敌军推进。
就在此时,墨风忽然抬手:“大人,西北角又有动静!有人在砍栅栏!”
龙吟风迅速调转视线,果然看见黑影晃动。他当即下令:“派轻骑绕后,烧他们后备梯队的辎重车!记住,只烧车,不恋战!”
传令兵飞奔而去。不到一盏茶工夫,远处传来爆炸般的轰响,伴随马嘶与怒吼。敌军后方陷入混乱,攻势明显迟缓。
龙吟风站在高台中央,令旗在手中不断挥动。他的衣角已被火星燎出几个洞,额前汗水流下,划过眉骨,滴落在肩甲上。
“他们快撑不住了。”墨风低声道,“再加一把力,或许能反扑。”
“不。”龙吟风摇头,“今夜目标不是歼敌,是立威。让他们记住,偷袭不成,反而损兵折将。”
他抬起手,再次打出一组旗语。埋伏在两侧山崖的战士立刻点燃滚石机关。巨石轰隆滚下,砸入敌军退路上,切断其撤退路线。
敌军终于开始溃散。有人扔下武器逃窜,有人抱头蹲地。南谷口的残余部队也在弓箭压制下节节后退。
墨风松了口气:“稳住了。”
龙吟风没答话。他盯着战场边缘一处未熄的火堆,那里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人右手紧握一块木牌,半埋在灰烬中。
他眯起眼:“去把那人手里的牌子捡回来。”
“现在?他们还有人在外围游走。”
“现在。”他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那块牌子,比十个活口都重要。”
墨风咬牙领命,系紧刀鞘,翻身跃下高台。
龙吟风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未曾移开。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影,映出一道从眉梢延伸至鬓角的旧疤。
远处,最后一波敌军正在逃离。营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燃烧的木材噼啪作响。
他缓缓举起令旗,准备下达下一指令。
这时,墨风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火线边缘,浑身沾满尘土,右臂的布条渗出血迹。他一步步走来,手中紧攥着那块焦黑的木牌。
当他踏上高台最后一级台阶时,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龙吟风伸手接过木牌。
牌面已被烧去一半,残存的刻痕隐约可见——是个扭曲的符号,像蛇,又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他盯着那痕迹,手指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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