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石碑上,照出一行模糊刻字。司徒灵站在碑前,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闷痛。她低头看了眼,布条已经渗出血痕,昨夜撞破窗户时扭的伤没来得及处理。她没停下,撕下另一截裙角,重新缠紧。
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客栈方向的余温。她没有回头。右手按在腰间针囊上,三十六根银针还在。她摸了摸怀里的木牌,指尖划过上面的裂痕。
这条路她走过一次。十年前父亲带她出城,也是这个时辰。那时他还走得动,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扶着她的肩。现在马没了,人也没了,只剩她一个人走。
她迈出第一步,鞋底踩进沙土里。官道两侧的枯草被风吹得晃动,远处地平线泛起灰白色。她知道这一去不会有驿站接应,不会有熟人照应,更不会有人等她。
但她必须去。
西域有线索。龙吟风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西境关外,那里有个废弃的烽火台,据说是他早年驻守过的旧地。父亲死前留下的半张地图,指向的也是那一带。她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宗门能给她答案。她只信自己走出来的路。
太阳升起来时,她已走出五里。脚伤让她步伐变慢,可节奏没乱。每一步都踩实了再抬腿。路上遇到几个赶驴的商贩,远远看见她便绕道而行。她不在乎。这些人不会帮她,也不会拦她,和她没关系。
中午时分,天色转暗。云层压得很低,风里开始夹着沙粒。她找了一处塌了半边的土墙避风,从包袱里取出干粮。一块硬饼,两片风干的肉。她咬不动,就用匕首削成小块,就着水袋里的冷水咽下去。
水不多了。她拧紧塞子,把水袋塞回包袱。接下来的路程不能浪费一滴水。她记得前面三十里有个荒村,村里有口井,虽然多半干了,但或许还能渗出些泥浆水。只要撑到下一个镇子,就能补给。
她靠在墙边休息了片刻,闭眼调息。脑子里闪过阎无咎的脸。他说“你逃不掉”,说“我们会让你自愿”。她睁开眼,冷笑了一下。
他们想控制她,是因为她有用。可他们忘了,一个什么都失去的人,反而最不怕失去什么。
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前走。
下午风更大了。黄沙扑在脸上,像细针扎着皮肤。她拉起衣领遮住口鼻,眼睛盯着前方。视野越来越窄,只能看清脚下几步远的路。她不敢停,怕一旦停下就再也迈不开步。
天快黑时,雨落了下来。
不是大雨,是那种又冷又黏的毛毛雨,打在脸上湿漉漉的。地面很快变得泥泞,鞋底开始打滑。她放慢速度,每一步都试探着踩下去。脚踝的伤在这时候格外明显,每次用力都像有刀在里面搅。
她找到一棵倒伏的老树,树干空心,勉强能挡一点风雨。她钻进去,背靠着树壁坐下。衣服全湿了,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她没动,任由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
这种时候最容易生病。但她没有药,也没有火种。随身带的火折子早上就被沙尘堵住了,试了几次都没点着。她只能熬。
她掏出木牌,擦掉上面的水珠。裂痕更深了,像是随时会断。她用指甲抠了抠边缘,确认还能握得住。这是父亲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不能丢。
她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家里还有院子,母亲在廊下晒药,父亲坐在堂前看书。她蹲在门口玩一根银针,戳泥土里的蚂蚁。父亲看见了,说:“别玩那个,那是救人用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根针是他当年在军中救人的工具。他不是大夫,却学了一手针术,专治内伤淤血。
她把木牌贴回胸口,压在衣襟下面。那里还有一封信,是母亲临死前塞给她的,没写完,只有几句话。她说:“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都走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穿青衣戴玉簪的……后面字迹被火烧糊了,看不清。
她一直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青衣玉簪?是谁?为什么不能信?
她收好信,靠在树干上闭眼。太累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她不敢睡太久。野外过夜最危险,尤其是这种天气。万一有野狗或者流寇,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数着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一、二、三……数到一百就睁眼看看四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变了。
雨停了。风也小了。她睁开眼,天边透出一点微光。她爬出去,活动僵硬的四肢。衣服还是湿的,但不至于冻僵。她检查了一遍针囊,银针没丢,也没生锈。
她继续走。
第二天中午,她看见一座废村。
几间歪斜的屋子,墙塌了一半,屋顶没了。井口在村子中央,长满了苔藓。她走近,趴下去往里看,底下果然有水,浑浊发绿,但至少没干。
她用碗舀了一点,静置片刻,等泥沙沉底。然后小心喝了几口。水有股土腥味,但能润喉咙。她灌满水袋,又洗了把脸。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眼角扫到井边的一块石头。
石头被人动过。表面的苔藓有刮痕,像是最近才翻出来。她走过去,蹲下查看。石头下面压着一张纸片,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软,但还能看出是张符纸。
她认得这种符。昨夜阎无咎贴在窗上的那种。
她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没人。村子静得可怕。她迅速后退几步,手摸向针囊。
这张符不是随便扔的。它是标记,是追踪用的。合欢宗的人已经盯上她了,而且不止阎无咎一个。
她不能再走大路。
她绕开村子,往北侧的荒坡走去。那里地形复杂,有沟壑也有乱石,不适合骑马追踪。她尽量避开开阔地,沿着低洼处前行。
傍晚时分,她爬上一处高地。回头望去,来路已被暮色吞没。她喘着气坐下,从包袱里取出最后一块饼。
吃了一口,她忽然停住。
左手边的地势向下倾斜,形成一条隐蔽的小道。小道尽头隐约有烟尘扬起,像是有人骑马经过不久。
她盯着那片尘土,慢慢把手伸进袖中。
如果他们是冲她来的,很快就会追到这里。她不能等。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转身朝西北方走去。那里是一片戈壁,没有路,也没有标记。但她知道,只要一直往西,总能走到烽火台所在的位置。
夜幕降临前,她翻过一道山梁。
风从峡谷里吹出来,带着干燥的热气。她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无尽的黄沙。月亮刚升起来,照出一条模糊的影子。
她抬起脚,踩进了沙地。
沙粒陷进鞋底,硌着伤口。她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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