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府 · 台东区
告别了疮痍与宁静,白鸟岩踏入了明治末期东京府的心脏地带之一——台东区。这里与横滨市的贫民窟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时代躁动与人烟气。西洋风格的石造建筑与传统木结构町屋混杂林立,拓宽的石子路上,人力车夫吆喝着穿梭其间,间或有几辆喷着黑烟的初代汽车缓慢驶过。穿着新式和服的女子与西装革履的职员擦肩而过,商店的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进口货品,电线杆上凌乱的电线如同蜘蛛网般切割着阴郁的天空。整个区域充满了蒸汽时代特有的、混杂着煤烟、油漆、汗水和新开张店铺木料香的浓烈气味,喧嚣而充满野心,却也隐隐透着一丝浮华下的不安。
然而,正如隐部情报所警告的,这片畸形繁荣的土地上,没有任何代表“庇护”的紫藤花纹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氛围。街头巡警的数量明显多于他处,制服笔挺的警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流,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街道。
白鸟岩压低帽檐,如同一个真正的好奇学生,漫无目的地在拥挤的街巷间穿行。他的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块店招、每一张悬挂的门帘。果然,如情报所指,他很快在几家不甚起眼的杂货铺、小酒馆门口,瞥见了那面熟悉的图案——被某种风格化线条围绕的莲花纹样,悬挂在屋檐下随风轻摆。图案的构图与他缴获的信物上的标志有着惊人的相似,却又少了几分庄重肃穆。
心脏猛地一沉。他按捺住立刻冲进去质问的冲动——这些挂着旗帜的店铺本身弥漫着浓厚的市侩气息,店主或伙计多是些眼神散漫、透着些许颓废的年轻人。白鸟岩不敢直接上前去问。
目光流转间,他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巷口一家挂着暖帘的小店飘出温暖的香气——“手打乌冬”。店门虽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门口木台上摆放着干净的碗筷,此刻时间尚早,店里空无一人。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作务衣,正专注地在开放式的灶台前揉捏着一大团雪白的面团,动作沉稳有力,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岁月磨砺出的认真与专注。
白鸟岩掀开暖帘,轻声道:“打扰了,请问现在可以点餐吗?”
老人闻声抬头,看到穿着学生装的白鸟岩,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哎呀,小哥来得真早啊。乌冬面团正在揉,要稍微等等哦,不嫌弃的话先进来坐吧。”
“麻烦您了。”白鸟岩微微颔首,在靠门的条凳上坐下,悄悄扫视店内。很普通的家庭小店,几张矮桌擦得锃亮,灶台干净得反光,墙上除了价目表再无他物,唯独不见那可疑的莲花旗帜。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燃烧的温暖气息和面团好闻的麦香。
老人熟练地将揉好的面团擀压、切割、抖开。“小哥看着不是本地人呐?”他边干活边搭话,声音带着长者特有的温和,“是来台东区游玩的?”
“嗯,”白鸟岩顺着他的话,露出一丝略带书卷气的腼腆笑容,“我是早稻田的学生,空闲时喜欢到处走走看看,今天第一次来这边逛逛。”
“早稻田?了不起啊!”老人动作不停,语气里满是赞许,“读书好啊,多学知识,长能耐,以后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说话间,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乌冬已经做好,雪白劲道的面条浸在琥珀色的汤底里,上面点缀着几片清脆的葱花。
白鸟岩双手接过:“多谢款待。”他拿起筷子,先喝了一口汤——味道清爽鲜美,带着高汤特有的醇厚。面条爽滑弹牙,麦香十足。他眼睛一亮,由衷赞道:“好面!汤头也极好!”随即又大口吃起来。
老人看着白鸟岩吃得香,脸上皱纹笑成了舒展开的花朵:“哈哈,能吃是福,喜欢就好!”
很快一碗下肚,白鸟岩似乎意犹未尽,放下碗道:“老板,麻烦您,再上一碗。”
“好嘞!看来是真合小哥口味啊!”老人更高兴了,手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白鸟岩第二碗面吃得不紧不慢,仿佛在回味面条的劲道。他见老人心情颇佳,便放下筷子,像随口唠家常似的问道:“老板,我刚才在街上走,看到有些店铺门口挂着面莲花旗子,样式挺特别的,这在台东区是有什么说法吗?”
老人原本和煦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去,眉头皱起两道深深的纹路。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扯过毛巾擦了擦手,往门外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恶:
“唉,别提那些花里胡哨的旗子了。现在好些个年轻人啊,心思都不在正道上。”他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点,像是怕被什么听见,又像是不想沾惹上那晦气,“是那个什么‘万世极乐教’的东西闹的。也不知打哪兴起来的歪经,净讲些不着四六的‘道理’。”
老板拿起一个白萝卜,慢条斯理地削着皮,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不认同:“说什么要保持‘恬静心态’,还讲让人难受或痛苦的事不做也行,因为没有非做不可的必要……嘁!”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种鬼话,可不就哄着那些不想出力、怕麻烦的人往歪路上走?人活在世上,哪能不挑担子?老百姓吃饭穿衣住房子,哪样不是靠两只手挣出来的?”
他把削好的萝卜扔进水里泡着,摇了摇头,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担忧:“你看看那些挂旗子的铺面,掌柜、伙计多是年纪轻的,干活有气没力,精气神都散了!就指着买个旗子顶事儿?好像挂个旗子就是信徒,就要遵守教义,就能心安理得的做懒汉了,门儿都没有!听说那教派门槛高着呢,压根不收这些不上不下的散兵游勇。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老天爷开了眼,那宗教招人少,要真什么人都收,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老板拿起水瓢给灶上的锅里加了点水,语气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无力感:“我就奇了怪了,警视厅的老爷们天天在街上转悠得勤快,怎么就不管管这种不着调的胡乱教派?”他转头看了看白鸟岩,浑浊的眼睛里带着长辈式的告诫:“小哥,你可别听信这些花言巧语,更别去招惹。人呐,还是得踏踏实实,卖力干活换口热饭热汤喝,晚上睡觉才安稳。记住了?”
白鸟岩眼神澄澈,带着后辈对长辈的尊重,郑重地点点头:“是,您说得对,学生受教了。踏实做人才是正理。”
付钱时,老人执意给这懂事上进的学生打了折扣。白鸟岩再次道谢,掀开暖帘离开。
巷外依旧是喧嚣的街市,但那几家挂着莲花旗的小店,在白鸟岩眼中已变得不同。透过老板激愤的话语,真实的“万世极乐教”轮廓初显——神秘、封闭、与当地某种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鸟岩重新压低了帽檐,迅速没入人群。
阳光逐渐西斜,给这座拥挤的城市涂抹上一层暧昧不明的金红。白鸟岩的目光沉静如水,握紧了藏在宽松袖管下的日轮刀柄。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一丝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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