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嗤——!”
金铁交鸣与利刃入肉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交替响起。开启了“止水之势”的富冈义勇,战斗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依赖双眼去捕捉那飘忽不定的鬼影,也不再依赖双耳去聆听那致命的破空声。他紧闭双眼,将全部的心神沉浸于自身所化的那片“心湖”之中。
以他为中心,半径十米之内,仿佛化作了一片无形的、平静如镜的水面。任何闯入这片领域的“存在”,其移动、其气息、其杀意……都会在这心湖之上,荡开一圈圈独一无二的、唯有富冈义勇能够“看见”的涟漪。
辻岛刻那庞大的、佝偻的身影,此刻在这心湖的倒影中,不再是一片模糊的黑白怪物,而是一个不断搅动着混乱与恶意波纹的“源点”。他每一次蹬地突进,都会在前方荡开推进的波纹;他每一次挥动利爪,都会在攻击轨迹上留下锋锐的涟漪;甚至他因愤怒而加剧的呼吸,都会让心湖的表面泛起细微的颤动。
“左前方三步,爪击横扫,目标肋下。”
“右后方五步,佯攻,真实杀招来自头顶下劈。”
“侧移半步,利爪贴面掠过,反击时机在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瞬,斩其手腕!”
富冈义勇的脑海如同最精密的演算机关,瞬间解析着心湖中传递来的所有信息。他的身体随着意念而动,步伐如流水般圆滑顺畅,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手中的日轮刀也不再是盲目的挥砍,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循着那恶意的涟漪源头,精准地刺出、格挡、反击!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
刀光如圆轮般旋转,精准地架开来自侧面的爪击,溅起一串火星。
“肆之型·击打潮!”
连绵的斩击如同潮汐,顺着对方攻击的间隙反卷而去,在辻岛刻干瘦的胸膛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虽然恶鬼的恢复力惊人,伤口几乎在呼吸间便开始蠕动愈合,但接连不断的受创,以及这种仿佛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对方完全看穿、束手束脚的憋屈感,彻底点燃了辻岛刻那本就混乱疯狂的怒火!
“呃啊啊啊——!!” 他发出无声的咆哮,猩红的眼眸几乎要滴出血来!狂暴的鬼气如同火山般爆发!
“血鬼术·散魂爪!”
辻岛刻双爪猛地向后收缩,漆黑的鬼气疯狂凝聚于指尖,压缩成令人心悸的紫黑色能量球!下一刻,他双臂如同弹射般猛地向前挥出!两道由高度凝聚的毁灭性能量构成的、足以撕裂钢铁的紫黑色巨大鬼爪,脱离了他的身体,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朝着紧闭双目的富冈义勇悍然轰去!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被逸散的能量犁出深深的沟壑!
这一击,威力远超之前的普通爪击,覆盖范围极大,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富冈义勇依旧静立原地,眼皮都未曾颤动一下。在他的心湖中,那两道攻击尚未及体,其恐怖的毁灭性能量已然在先行的“波纹”中暴露无遗——那是两道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急速扩散、充满死亡气息的浑浊涟漪!
“没用的。” 富冈义勇心中古井无波,低声自语,“你的脚下,早已荡漾起罪恶的波纹了。”
就在那两道紫黑色鬼爪即将临体的刹那——
“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
富冈义勇握刀的右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幅度,极其轻微地向上抬起了一寸。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完美无缺的圆形轨迹。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华。那两道狂暴的鬼爪能量,在触及那无形圆环的瞬间,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分解、化为了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消散于无形!
凪!风平浪静,化解万物于无形!这是将水之呼吸的“柔”与“静”发挥到极致的绝对防御!
“什么?!” 辻岛刻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的全力一击,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而就在他心神剧震、露出巨大破绽的瞬间!
富冈义勇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突刺!!”
富冈义勇的身影如同融入了流动的水波,骤然模糊!下一刹那,他已然出现在辻岛刻的正前方!日轮刀化作一道凝聚到极致、快如闪电的蓝色寒芒,刀尖精准无比地对准了辻岛刻因为惊愕而微微敞开的胸膛——那里,是恶鬼的,心脏所在!
“噗嗤——!”
利刃贯穿肉体的闷响清晰传来!日轮刀毫无阻碍地刺入了辻岛刻的胸口,刀尖从后背透出!精准地命中了那颗跳动着的、属于恶鬼的黑暗心脏!
“咕……噗!” 辻岛刻身体剧震,一大口污浊的黑色血液从口中狂喷而出!心脏被刺穿的剧痛与力量核心遭受重创的虚弱感,让他瞬间无法维持那强大的血鬼术领域!
“咔……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笼罩大殿的、剥夺色彩与声音的“不见之狱”与“无音之狱”,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破碎!
久违的色彩如同潮水般涌入富冈义勇的眼帘——墙壁的暗黄、地板的灰白、自己身上队服的棕黑、以及……喷溅在空中的、那刺目惊心的暗红血液!同时,各种声音也瞬间回归——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血液滴落声、远处建筑的轰鸣声……整个世界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然而,富冈义勇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辻岛刻还有反攻之力,现在的他,闭上眼看到的比睁开眼睛看到的更加清晰!
“呃啊啊啊!!” 辻岛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他竟用右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刺入自己胸膛的日轮刀刀身,不让富冈义勇将刀抽回,丝毫不顾及手掌被利刃割开,鲜血汩汩流出!同时,他左手锋利的指甲猛地划过自己的左手腕!
“嗤啦!” 大股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鬼血喷涌而出!
“血鬼术·失色魂!血鬼术·无音魄!!”
辻岛刻发出了濒死的诅咒!喷出的鬼血与从他体内逸散出的浓郁黑烟迅速混合,扭曲、变形!眨眼间,竟化作了两个虚实不定、散发着怨毒气息的幽灵!一个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一个苍白如纸,仿佛由绝对的寂静构成!
“给我……吃了他的眼睛!扯下他的双耳!!” 辻岛刻疯狂地嘶吼着,左手也猛地握上了胸口的刀身,双手同时发力,将刀身死死锁在自己体内!同时,他那长得过分的脖颈猛地向前伸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利齿,朝着近在咫尺的富冈义勇的脖颈,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这是死局,弃不弃刀都会死!
弃刀?刀被锁死,弃刀瞬间就会失去唯一的武器,纵使躲开这一击,下一击到来也是必死无疑!
不弃刀?双手被制,无法闪避,那两只诡异的怨灵已然扑到眼前,目标直指他的双眼与双耳!而那张散发着腥臭的大口,也已到了面前!
电光石火之间,似乎已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富冈义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就在他几乎要做出弃刀后撤、拼死一搏的决断时——
突然!
他始终维持着的“心湖”之中,清晰地“看”到了!
瞬间——
富冈义勇脸上那抹凝重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放松的笑意。他停止了所有挣扎的动作,甚至连紧绷的肌肉都微微松弛了下来,仿佛……放弃了抵抗。
辻岛刻那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这反常的举动,极致的疯狂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咬断这个重创他、羞辱他的人类喉咙!聆听那最动听的“声音”!看到那最绚烂的“红色”!
黑白怨灵发出无声的尖啸,利爪已然触及富冈义勇的眼皮和耳廓!那张血盆大口,距离他的脖颈已不足半尺!腥风扑面!
再有三秒!不,或许只需一秒!富冈义勇便将眼盲耳聋,喉断人亡!
千钧一发!
“轰隆——!!!!”
大殿坚固的穹顶,如同纸糊般轰然炸裂!无数碎石与木屑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恋之呼吸·叁之型·恋猫时雨!!”
一道如同粉色旋风般矫健灵动的身影,伴随着娇吒声,从天而降!柔软的日轮刀如同拥有生命的长鞭,划出无数道如同猫咪嬉戏般看似柔软、实则凌厉无比的斩击弧光,精准无比地扫过富冈义勇的左右两侧!
“噗!噗!” 两声轻响!那两只即将得手的黑白怨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被这密集而充满爱意的斩击切碎、净化,化作青烟消散!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真曳!!”
另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动作快如闪电!手中那柄造型独特的细剑,如同毒蜂的尾针,带着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紫芒,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从辻岛刻的后脑勺悄无声息地刺入,从前额眉心处贯穿而出!
精准!狠辣!一击即中!
正是恋柱·甘露寺蜜璃与虫柱·蝴蝶忍!援军,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
“呃!” 辻岛刻咬合的动作猛地僵住,猩红眼睛瞬间失去焦距,大脑被刺穿的剧痛让他紧锁刀身的双手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就是现在!
富冈义勇一直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如同海啸般磅礴的战意与决绝!
“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双臂肌肉贲张!
“锵——!” 日轮刀被硬生生从辻岛刻的胸腔和紧握的双手中抽出,带出一溜血泉!
没有丝毫停顿!富冈义勇借着抽刀的力道旋身,日轮刀划出一道完美而冰冷的水蓝色弧光!
“水之呼吸·壹之型·水面斩!”
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一式。但在此刻,凝聚了富冈义勇全部意志、斑纹之力、以及对“止水之势”最后领悟的这一刀,快得超越了思维,利得斩断了虚空!
刀光如水,平静地流过辻岛刻的脖颈。
“噗通。”
一颗布满惊愕与不甘表情的头颅,滚落在地。那庞大的、佝偻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倒下。
上弦之叁·辻岛刻,卒。
“……我看见了……” 辻岛刻逐渐消散的眼眸中,倒映着富冈义勇身上那缓缓消散的、如水波般湛蓝的斑纹光芒,发出最后的呓语,“多么美丽……的蓝……多么美丽......”
随着恶鬼的消亡,富冈义勇身上那强行支撑的气势,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斑纹隐去,剧烈的疲惫与钻心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用日轮刀死死撑住身体,才没有倒下。身上无数个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出,瞬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颗金色的“噬神”药丸,塞入口中咽下。磅礴的药力化开,暂时吊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生命本源,但也带来了无法抗拒的沉重睡意。
他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只能看到两个窈窕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多……谢支援……” 富冈义勇的声音沙哑虚弱,断断续续,“接下……来……就……拜托……了……”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蝴蝶忍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瘫软的身体。看着怀中这个几乎被鲜血浸透、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同僚,即使是她,紫眸中也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震撼与动容。
“哎呀呀,” 蝴蝶忍轻轻将他平放在地,检查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轻柔调侃,但其中却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意,“想看到义勇先生这副狼狈的样子,可真是难得呢。”
而一旁的甘露寺蜜璃,早已捂住了嘴巴,粉绿色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着地上那大滩的鲜血和富冈义勇苍白如纸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太惨了……义勇先生……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在心里偷偷说义勇先生是讨厌鬼了!他……他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两位女柱迅速开始为富冈义勇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大殿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战斗轰鸣,提醒着她们,无限城的死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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