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暗管道深，人心曙光微
检修通道的入口像一张贪婪的巨口，吞噬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腐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身后，卸货平台方向的撞击声和嘶吼声并未停歇，甚至隐约能听到那扇被临时堵住的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们没有退路了。
陈星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胸口的玉佩传来稳定而持续的温热，那微弱的指引感清晰地指向通道深处，这成了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跟紧我，注意脚下。”他低声对身后说道，率先踏入了黑暗。
林薇立刻打开手机——屏幕是黑的，但她拆下了手机背壳，用两根导线小心翼翼地接在内部电池的正负极上，勉强引出一丝微弱的电流，激活了她智能眼镜残存的一个LEd灯珠。一束比萤火虫亮不了多少的微光投射出来，勉强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应急照明…聊胜于无。”她声音干涩地说，紧张地推了推破碎的镜片。
苏清走在最后，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她将之前收集到的少量绷带和那半瓶水紧紧抱在怀里，这是他们目前最宝贵的医疗资源。她不时回头望去，眼中充满对那些没能跟上来的伤员的担忧与愧疚。
跟着他们进入通道的，只有另外五个幸存者：一对紧紧搂抱在一起、不断啜泣的小情侣，一个手臂受伤、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镇定、帮忙搀扶着中年男人的博物馆年轻男实习生。
通道比想象中更加难行。脚下是积年的油污和不知名的黏腻物质，偶尔还会踩到散落的零件或小动物（希望是吧）的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管道壁冰冷潮湿，不时有冷凝水滴落，发出“嘀嗒”的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微光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更远处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隐藏着未知的恐怖。每一次转弯，每一次看到前方出现岔路，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陈星完全依赖着玉佩的指引做出选择。有时，玉佩的温热会明显增强，提示他前进；有时，则会微微变凉，甚至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刺感，让他立刻停下，警惕地示意众人屏息等待。几次，他们就这样贴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听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或拖沓的脚步声从隔壁管道或极近的岔路缓缓经过，渐渐远去。
每一次等待，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陈…陈哥，你确定…这条路对吗？”那个年轻的实习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陈星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肯定：“不确定。但留在这里，或者乱走，死得更快。”他没有解释玉佩的存在，在这种环境下，一种盲目的信心有时比真相更能支撑人心。
林薇的微型光源忽明忽暗，电池显然撑不了多久了。黑暗带来的心理压力几乎要将人逼疯。
“啊——！”突然，那个哭泣的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被她男友死死捂住嘴。
微光扫过，只见管道壁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某种潮虫，但它们的大小远超寻常，几乎有乒乓球那么大，甲壳在微光下反射着诡异的油光，被惊动后窸窸窣窣地快速移动起来，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别怕！它们…好像不攻击人！”林薇强作镇定地用光柱追踪着虫群，发现它们只是慌乱地逃入更深的缝隙。
但这声尖叫却引来了麻烦！
嗬…嗬…
前方岔路深处，传来了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嘶吼声！而且不止一个！
“糟了！”陈星脸色一变，“快走！”
他不再小心翼翼，加快速度向前冲去。其他人也连滚爬爬地跟上。
没跑多远，就看到前方管道地面上，有三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似乎在啃食着什么…地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滩暗红色的污迹和破碎的衣物…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三个东西猛地回过头——惨白的脸，浑浊的眼睛，嘴角挂着肉屑和污血！
它们立刻放弃了地上的“食物”，嘶吼着扑了过来！
“妈的！”陈星骂了一句，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消防斧狠狠劈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砰！斧头嵌入了它的肩膀，却没能阻止它的扑势！那东西力量大得惊人，直接带着陈星撞在管道壁上！
另外两个则扑向了其他人！
“滚开！”林薇尖叫着，挥舞着手中的金属管，砸在一个僵尸的腿上，将其打得一个踉跄。那个年轻实习生也鼓起勇气，捡起地上一根铁条，胡乱地挥舞着，护在那对吓傻的小情侣面前。
受伤的中年男人瘫软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苏清猛地一咬牙，再次伸出手！
然而，这次只有几点微弱的金色光屑从她指尖飘出，瞬间就熄灭了。她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脸色更加苍白，显然之前的能力爆发透支过度，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陈星被那个僵尸死死缠住，腥臭的口涎几乎滴到他脸上！他奋力挣扎，用膝盖猛顶，却难以挣脱！
千钧一发之际！
刺啦——！
一阵强烈的、刺耳的电流爆音突然从管道深处传来！伴随着这声音，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一团耀眼的、跳跃的蓝色电火花！
那光芒瞬间照亮了那段管道，也仿佛对那三个僵尸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干扰！它们动作猛地一僵，发出一阵混乱的“嗬嗬”声，像是接收不良的收音机，甚至有一个开始原地打转！
机会！
陈星趁身上僵尸僵直的瞬间，猛地发力将其推开，反手一斧子狠狠劈在它的脖颈上！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咔嚓！污血喷溅！
那颗头颅几乎被砍断一半，僵尸抽搐着倒了下去。
林薇和实习生也趁机猛击另外两个行动迟缓的僵尸，虽然没能立刻杀死，但也将它们打得暂时失去了威胁。
“刚才那光是…？”林薇惊疑不定地望向电光传来的方向。
陈星也是心有余悸，他胸口的玉佩在那电光亮起时，传来一种奇异的、微微酥麻的感觉，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共鸣？
“过去看看！小心点！”他示意大家保持警惕，慢慢向那边靠近。
微光逐渐照亮前方。那里似乎是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检修节点，布满了各种管道和阀门。而地上，躺着一具焦黑的、还在冒着青烟的僵尸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臭味。
在尸体旁边，是一个打开了的、老旧的配电箱，里面线路裸露，火花还在偶尔蹦跳。看起来，像是这个僵尸在徘徊时意外触发了某条破损的高压线，把自己给电焦了，同时也释放了刚才那救命的电流脉冲。
“运气…真好…”实习生喃喃道，腿一软，坐倒在地。
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陈星检查了一下那个配电箱，摇了摇头：“线路完全烧毁了，不可能再复现了。”但他注意到，这个节点还有另一条向上的、锈迹斑斑的铁梯，通往一个狭窄的井盖出口。玉佩的温热感正指向那里。
“出路可能在上面。”陈星指了指井盖。
希望，再次在众人心中点燃。
稍微休整了一下，处理了一下中年男人还在渗血的伤口（苏清用最后一点消毒水进行了清理），陈星率先爬上铁梯，用力推开那沉重的井盖。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井盖被推开一条缝隙。
外面不再是地下令人窒息的黑暗，也没有诡异的紫光透入，而是…正常的、昏暗的光线？甚至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外面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后巷，堆放着几个垃圾桶。天空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和腐臭。巷子两头静悄悄的，看不到那些怪物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雨水中，空气虽然冰凉，却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仿佛将之前的恐惧和压抑都稍稍洗净了一些。
他爬出井口，警惕地四下观察，然后朝下面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一个接一个，幸存者们艰难地从地下爬了出来，重新站在天空之下。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却让人感到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他们成功地…暂时逃离了那个地狱般的博物馆。
但短暂的庆幸很快被现实冲散。他们身处陌生的后巷，人数只剩七个，物资匮乏，除了陈星的斧头和林薇那根金属管，几乎没有像样的武器。苏清虚弱不堪，中年男人需要搀扶，小情侣惊魂未定。
下一步该去哪里？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陈星看向胸前的玉佩，那温热的指引感在出来后变得模糊了，似乎需要他主动做出选择。
林薇则靠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摆弄着她那彻底报废的眼镜和手机，试图从中 salvaged 出任何一点可能有用的零件或信息，眉头紧锁。
苏清则望着巷口的方向，眼神忧虑而茫然，雨滴打湿了她的长发和白大褂，显得格外单薄无助。
黑暗的地下管道暂时走到了尽头，但末日的荒野求生，才刚刚开始。
微弱的曙光下，是更加迷茫和艰难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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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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