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黔城总裹着层湿漉漉的桂花香,巷弄里的红灯笼被风扯得轻轻晃,林沐泽踩着满地细碎的金黄去街角的文具店兼职时,总忍不住往家的方向多瞥两眼。
这阵子的日子过得像浸了温水,白天他帮老板娘理理账本、给学生们找几本习题册,傍晚踩着暮色回去,总能看见老爷子坐在院角的竹椅上,手里攥着副磨得发亮的象棋,见他进门就把棋子“啪”地拍在石桌上:“今天得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绝杀。”
五子棋是在昏黄的台灯下下的,老爷子眼神不大好,落子时总要用指腹蹭蹭棋盘上的木纹;画画则是摊开几张旧报纸,两人握着铅笔涂涂画画,老爷子总爱画些小时候见过的老房子,林沐泽则偷偷把老爷子的侧影画在角落。
起初林沐泽还纳闷,往日里总爱坐在门口听收音机的老爷子,怎么突然迷上了这些老玩意儿,直到老爷子下棋时三句不离“你在学校食堂吃得惯吗”“宿舍里冷不冷”,或是画画间隙叹口气:“你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家里静得慌”,林沐泽才忽然懂了。
原来那些看似“童心大起”的陪伴,不过是老人藏在时光里的想念。
他看着老爷子下棋时偷偷悔棋的模样,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叮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连带着兼职时遇到的小麻烦,都变得不值一提。
5号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林沐泽提着从菜市场买的青菜和豆腐往家走,巷口的馄饨摊正冒着热气,他还想着晚上给老爷子做个青菜豆腐汤,脚步都轻快了些。
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竹椅在风里轻轻摇晃,他喊了声“爷爷”,没听见回应,想来是老爷子又去隔壁李奶奶家串门了。
林沐泽撸起袖子走进厨房,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点凉意,他把青菜放在案板上,刚要伸手去拿菜刀,忽然一阵恍惚。
就像有人按下了记忆的暂停键,眼前的场景莫名变得熟悉。
案板上的青菜、水流的声音、甚至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都像在某个被遗忘的瞬间里重现过。
他皱着眉使劲想,脑子里却空空的,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像蒙着层雾。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心跳声突然钻进耳朵。
“扑通——”
一声,又一声,像鼓槌敲在心上,沉闷又有力,带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熟悉感。
林沐泽手里的动作瞬间顿住,刚捏在手里的青菜叶“啪嗒”一声掉在案板上,水珠溅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却没让他回神。
这声音……是进化信赖者!
林沐泽的心脏猛地缩紧,手指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沾着的水珠蹭得围裙湿了一片,他却顾不上这些,脚步急促地往自己房间跑,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他猛地拉开书桌下的抽屉,一道红芒和一道绿芒瞬间撞进眼底。
进化信赖者正躺在抽屉里,红绿两色的光芒交相辉映,闪烁的频率和耳边那沉重的心跳声一模一样,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林沐泽的手指悬在半空中,指尖微微发颤,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沐泽,你快看啊,是极光!真漂亮啊……”
客厅方向突然传来老爷子的惊呼声,带着孩子般的雀跃。
林沐泽猛地回神,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遥远的天际线上,一抹青蓝色的极光正缓缓铺开,像被打翻的颜料,在墨色的天空中晕染开来,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林沐泽却没心思欣赏这“自然奇观”,心脏沉得像灌了铅。
他记得上次在学校看到极光时,进化信赖者也这样闪烁过,紧接着就出现了巨大的怪物。这次……难道又要出事?
“沐泽?怎么不说话?”老爷子见他没回应,又喊了一声。
林沐泽连忙把抽屉扣紧,转身往客厅跑,脚步快得差点撞到门框。他凑到老爷子身边,目光紧紧盯着天边的极光,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爷爷,这个极光,您有印象吗?”
“印象?”老爷子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好像……七年前也出现过一次吧,当时街坊邻居都出来看,还挺轰动的。”
七年?林沐泽心里咯噔一下。
他明明记得上个月也出现过极光,范围还不小,爷爷怎么会没看到?
“爷爷,上个月也有极光,您没看到吗?”
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都快睡下了,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也没起身看。第二天还是李奶奶跟我说的,说那极光比七年前的还好看。对了,当时你还给我打电话了,语气慌慌张张的,说些有的没的,我还说你小孩子家家神神叨叨的。”
林沐泽闻言,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僵了僵。
他想起上个月打电话时,自己刚从变身的疲惫中缓过来,声音确实带着点颤抖,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一定像个语无伦次的傻子。
老爷子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依旧仰着头看着极光,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青蓝色的光芒,语气里满是感慨:“这种自然奇观,这辈子能多见几次也是福气,真漂亮啊,对吧?”
“嗯,确实漂亮。”林沐泽点点头附和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的深山方向瞟。
他知道,那看似遥远的极光下,很可能藏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巨大怪物。按照那些怪物的体型和速度,从深山到这里,不过几分钟的路程。
要不要再次变成那个巨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沐泽压了下去。
上次变身时的疲惫感还清晰地留在骨子里,而且他不知道,这次变身会不会被老爷子发现。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进化信赖者的闪烁,到底是因为极光,还是因为怪物。
如果只是极光,那自己的变身岂不是多余?
可如果真的有怪物……林沐泽的手指攥得发白。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学校的经历,进化信赖者闪烁后,怪物很快就出现了,可几个小时后,怪物就消失了,进化信赖者也停止了闪烁。
是怪物自己消失了,还是被什么人解决了?
他猛地想起那个赤红色的巨人。
上次变身时,他隐约看到过那个巨人的背影,强大又耀眼。
难道上次的怪物,是被那个巨人解决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次……会不会也有其他人来处理?
林沐泽的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边是对怪物的恐惧,一边是对变身的犹豫。
他甚至不知道黔城的西南方向有没有军区,军区离这里有多远。
如果真的出事,军队能及时赶到吗?
“沐泽,怎么了?”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担忧,“我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今天兼职太累了?”
林沐泽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皱紧了眉头,脸色也变得苍白。
他连忙低下头,避开老爷子的目光,声音轻轻的:“啊?我……我没事儿。那个……爷爷,我回去做饭了,不然菜该凉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厨房走,脚步有些仓促。
他不敢回头,怕老爷子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
那些关于巨人、关于怪物的秘密,他还没准备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年迈的爷爷。
看着林沐泽匆匆离去的背影,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点疑惑。
这孩子,今天怎么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极光,青蓝色的光芒依旧绚烂,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光芒里,藏着点让人不安的东西。
…………
海州的秋比黔城来得更沉些,晨光孤儿院的梧桐叶落了满院,风一吹就卷着碎金般的阳光滚到窗台下。
王紫龙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道浅褐色的旧伤疤。
伤疤不长,却像一道刻在骨血里的印记,每次触碰,都能勾起宇宙战场上那灼人的痛感。
几天前诺亚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追逐与封印的过往,被诺亚说得轻描淡写,可王紫龙却能想象出其中的惨烈。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黑暗扎基时的场景:那团裹着毁灭气息的黑暗,利爪一挥就撕开了星际战舰的合金外壳,紫色的光线扫过之处,连恒星的光芒都像被掐灭的烛火,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
而诺亚,竟独自一人追了它数百年,从宇宙的一端到另一端,最后将它封印在这颗蓝色星球上。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王紫龙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想起在宇宙中与战神诺亚并肩作战的日子,那时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以为是同源力量的共鸣,现在才明白,那是诺亚早已将他视作同伴的默契。
只是那时的自己尚未觉醒战神之力,诺亚才选择在暗处观望,直到他踏上宇宙的战场,才真正与他相见。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橘红色的晚霞漫过孤儿院的屋顶,将走廊里的脚步声染得温柔。
保育员李姐的声音偶尔飘进来,带着对孩子们的叮嘱:“快把外套穿上,晚上风凉。”
王紫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海州城区亮起的点点灯火,那些灯光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温暖却脆弱。
他忽然想起诺亚提到“感受到你的存在”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疏离,只有一种跨越时空的笃定,仿佛他们的相遇,早已写在命运的剧本里。
他抬手按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战神之力的脉动。
平稳、有力,像沉睡的巨兽,每一次跳动都在与某个遥远的频率共振。
这股力量曾帮他在宇宙战场上击退过无数敌人,可现在,他却有些不安。
诺亚为什么要在七年后才告诉他这些?
是黑暗扎基的封印出了问题,还是光之国的麻烦,已经悄悄波及到了地球?
他想起前几天诺亚提到“光之国出事”时的停顿,那时诺亚的眼神暗了一瞬,嘴角的弧度也变得僵硬,像是有什么不愿言说的隐情。
光之国,那个无数奥特战士的故乡,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危机?
竟让诺亚在追逐黑暗扎基的关键时刻,不得不让另一个“自己”前往支援。
这些疑问像一团乱麻,缠得王紫龙心口发紧。
他俯身,指尖划过窗沿上的灰尘,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就像那些被隐藏的真相,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端倪。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通讯器忽然震动起来,细微的震动感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种让人瞬间紧绷的紧迫感。
王紫龙立刻直起身,手迅速伸进口袋,掏出那台外观普通、却内置宇宙加密系统的通讯器。
屏幕上正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可那独特的加密频率,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他和宇宙中少数战友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只有在遭遇无法独自应对的危机时,才会使用。
王紫龙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目光警惕地扫过窗外。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孤儿院的孩子们应该已经睡熟,走廊里的灯光也暗了大半。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将听筒贴在耳边。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滋滋”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刺得耳膜发疼。
王紫龙皱紧眉头,手指攥紧了通讯器,指节微微发白。
几秒钟后,电流声渐渐减弱,一个急促、带着喘息的男声传了过来,声音里满是无法掩饰的慌乱:“父亲……是我,叶凡!你那边……还好吗?”
黔城的暮色沉得很快,厨房的白炽灯晕开一圈暖黄,却照不散林沐泽心头的阴霾。
水龙头的水流哗哗淌着,他攥着青菜的手指却有些发僵,耳边那“扑通、扑通”的沉重声响,像根无形的线,紧紧拽着他的神经。
那是进化信赖者的呼应,隔着门板,隔着抽屉,依旧清晰得让人窒息。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厨房门口,老旧的木门与门框间留着道细缝,走廊的阴影里,似乎能隐约看见桌腿上跳动的光影。
那是抽屉里红绿光芒透过木板缝隙映出来的,一下明,一下暗,像在倒计时。
“嘶——”
一声轻哼从喉咙里溢出,林沐泽猛地缩回手,指背上溅到的沸水烫出一片淡红。
他慌忙把手指凑到水龙头下冲凉,冰凉的水流冲散了灼痛感,却没压下脑子里的混乱。
刚才又走神了,满脑子都是极光下可能出现的怪物,还有上次变身时那股不受控的力量感。
“沐泽,怎么了?”
老爷子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林沐泽连忙关掉水龙头,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时脸上已经挤出笑意:“没事儿没事儿,爷爷您别进来,厨房全是水蒸气。水开了,我马上煮青菜。”
老爷子扒着门框往里面瞅了瞅,见他手上没明显伤口,才嘟囔着退了回去:“奥~那你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
脚步声渐渐远了,林沐泽却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他不敢让爷爷看出异常,更不敢说那道漂亮的极光背后,藏着可能毁掉一切的危险。
晚饭时,林沐泽扒着碗里的米饭,筷子戳着米粒却没怎么动。
桌上的青菜豆腐汤冒着热气,是爷爷平时最爱喝的,可此刻他却尝不出半点味道。
耳边的心跳声似乎更响了,连带着碗沿都好像在轻轻震动。
“想什么呢?”老爷子放下筷子,眉头皱了起来,“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连我都没胃口了。”
“啊?”林沐泽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碗里还剩大半碗饭,“呃……抱歉抱歉,刚才走神了。”
“哼哼,你个臭小子。”老爷子敲了敲碗沿,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吃饭就好好吃,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饭吃饱。”
“知道了爷爷。”林沐泽赶紧加快了扒饭的速度,米粒噎得他喉咙发紧,却不敢停下。
他怕再慢一点,爷爷会看出他眼底的慌乱。
饭后,林沐泽以“想早点休息”为由,快步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他紧绷的肩膀才垮了下来。
伸手拉开书桌抽屉,红绿两色的光芒立刻涌了出来,进化信赖者躺在抽屉里,闪烁的频率比傍晚时更快了,像是在催促。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天边的极光还在,青蓝色的光芒铺在墨色的天空上,美得让人窒息。
可林沐泽的心里却只有不安——巨大怪物会不会朝着城镇来?自己真的要去吗?真的要再次变身吗?
上次变身时,那股力量在体内冲撞的感觉还清晰得很,像头失控的野兽。
如果再次变身,会不会再也摆脱不掉这个“诅咒”?长久下来,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怪物,再也不能以现在的样子,陪爷爷下棋、吃饭,再也不能在黔城的巷弄里走一走?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他心口发闷。
他抬手按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进化信赖者的频率渐渐重合,仿佛两者早已连在一起。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炸开一抹火红。
那抹光团在极光下的深山中亮起,像朵瞬间绽放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
“那是……”林沐泽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是爆炸!一定是怪物出现了!
他再也没有犹豫,一把抓起抽屉里的进化信赖者和能源爆破枪,从衣柜里翻出件深色外套,把两样东西紧紧裹在里面。
拉开房门时,走廊里静悄悄的,老爷子的房间门紧闭着——这两天陪自己下棋、画画,老爷子的精神早就累了,想必已经睡熟了。
林沐泽站在爷爷的房门口,脚步顿住了。他能想象到爷爷熟睡的模样,或许还在梦里念叨着“明天再赢你一局”。
他多想就这么留下来,像往常一样,第二天早起给爷爷煮碗粥。
可深山中的火光还在脑海里闪着,他知道自己不能退。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抬起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下楼时,他抬头望了眼爷爷房间的窗户,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亮光。
“爷爷,等我回来。”他在心里默念着,穿上外套,把进化信赖者塞进内兜,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外壳,却莫名有了点底气。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转身,一步步走进了门外的黑暗里。
朝着深山的方向,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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