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门处,兰香故意落后几步,趁碧玉和红杏不注意,飞快地凑到春芽耳边,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
“春芽姐,你不在,公子他……很不好。
整个人没了魂似的,回来时,脸色难看极了,说话都没力气……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兰香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的春芽心口酸疼。
她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他苍白憔悴的模样,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春芽很快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努力维持平静,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轻声道:
“没事的,别担心。
公子只是一时没想通,过两日便好了。
你们……回去好好伺候着,多留心他的饮食起居。”
兰香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眼里担忧更甚。
她觉得春芽姐和公子之间一定出了大事。
但春芽姐不肯说,她也不好再问,只得忧心忡忡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春芽看着马车走远,李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方才的热闹欢快瞬间消散,院子里只剩下秋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春芽独自站在院中,怔怔地出了会儿神,随即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将自己放倒在床上,望着头顶淡青色的帐幔。
白日里强撑的坚强和冷静慢慢褪去。
兰香的话反复在耳边回响,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
她不是不心疼,不是不难过,只是……她不能回头。
就这样默默躺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来,用力揉了揉脸颊。
现在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未来的路还很长。
既然她已经脱了奴籍,是个自由的良籍商户女,那她就要好好活着,走推广玉米之路,让自己的家人和更多人安稳度过小冰河时期。
她起身洗了把脸,整理好衣衫和情绪,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修修改改了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已晚,春芽掌灯,看着手中初具规模的图稿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即提灯出门,去前院找父亲李安。
在书房明亮的灯光下,父女二人端坐说话。
春芽将自己思考了许久的计划娓娓道来: “爹,光有粮仓囤积原料还远远不够。
女儿想着,要想让扬州城的百姓更快地认识、接受玉米。
咱们不能光卖干玉米粒,得把成品做出来,让人看得见、闻得着、吃得到。”
李安认真地听着,点点头:“春芽儿你说,爹听着。”
“首先,得建一个磨坊。
就在咱们水力充沛的地方建。
女儿画了图样,用水力带动石磨,能省下不少人力,磨出的玉米糁和玉米粉也更细腻。”
春芽边说边拿出自己画的草图。
“有了粉和糁,咱们就能开一家专门卖玉米吃食的铺子。
不光卖煮玉米棒子、玉米糊糊,还能蒸窝头、烤发糕、煎玉米饼,甚至试着用细玉米面混合白面做点心糕点……
种类多了,味道好了,大家尝到了甜头,自然就愿意买玉米回去自己做了。”
李安听着女儿条理清晰、眼光长远的计划。
眼睛越来越亮,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又自豪的笑容。
女儿不仅有主意,连具体的法子都想得如此周到。
他用力一拍大腿:“好!春芽儿说得好!就按你说的办!
爹全力支持你,需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
以后啊,爹就给你打下手,咱们父女俩一起把这玉米事业做大!”
得到父亲全力信任和支持,春芽因离别产生的阴霾被冲淡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开创事业的期待和干劲。
春芽迅速切换了身份,不再是栖迟院里那个需要谨小慎微的通房丫鬟春芽,而是李家大姑娘李春芽。
她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那五百七十亩玉米和后续产业上。
李安本就忠心能干,如今更是唯女儿马首是瞻。
父女俩雷厉风行,拿着大公子先前给的以及后续“借”来的银子,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运作。
城西李府旁的空地上,很快圈起了一片施工地。
春芽戴着帷帽,亲自指挥工匠修建水力磨坊和砖石粮仓。
“王叔,磨盘一定要找最好的石匠,齿要细,磨出的粉才够细腻。”
“仓底要架空,铺上木板和石灰防潮,通风口在这里,对……”
她声音清亮,条理清晰,连老师傅都频频点头,暗赞这东家姑娘竟如此懂行。
大公子果然守信,不遗余力地支持。
最好的工匠是他从府城营造司请来的,砖石木料是他打着林府修缮的名义以低价购来的。
甚至开通水道、借用官家水渠的文书,也是他亲自去衙门办下来的。
大公子几乎日日都来“巡查”,却不敢再有任何越矩之举。他总是隔着几步远,看着春芽忙碌的身影,找机会搭话。
“春……李姑娘,”他及时改口,声音里带着小心,
“我看这水车设计精巧,可是你的主意?”
春芽头也不抬,看着手中的图纸,语气平淡无波:
“不过是一些粗浅想法,比不得大公子见多识广。
这里灰大,恐污了公子衣袍,公子还是请回吧。”
碰了个软钉子,大公子也不恼。
只默默站到一旁,看着她与工匠讨论。
偶尔在她遇到难处、蹙起眉头时,才适时地、不着痕迹地提点一句:
“或许可以将水闸开口再拓宽半尺,水流冲击之力会更足。”
每每总能切中要害,解决问题。
春芽心中讶异于他的敏锐,面上却依旧冷淡,只微微颔首表示听见,并不多言。
他便像得了什么奖赏一般,眼底瞬间亮出片刻。
他喜欢待在她身旁,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他心里踏踏实实的被填充的满满的。
他不想回到没有她,冷清无趣的栖迟院。
也不想坐在没有她的,空荡荡的书房。
没有了春芽的书房,总是弥漫着一股驱不散的清冷。
碧玉和玲珑已是十分尽心,银丝炭在铜炉里烧得通红,暖意融融。
可坐在书案后,铜炉旁的大公子,却总觉得有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心底里透出来,怎么也暖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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