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轩的话像一颗冷硬的石子，“噗通”一声砸进了两人之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对话水面。而苏祈安身体带着点刻意的松弛，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摆出一副“话题到此为止”的防御姿态，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精致的餐具，仿佛那上面雕刻的花纹比陈明轩的提议有趣一万倍。
陈明轩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嘴角那抹公式化的笑容淡去了几分，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直接。
“欧阳晓月”他轻轻晃了晃面前的水杯，看着晶莹的冰块在其中缓缓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现在不想见我。”
他抬起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苏祈安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这些论文的原创者，在法律上和道义上都拥有最高的话语权。我希望你能帮我带个话。”
“条件可以谈。”他向前倾了倾身，摆出一副极具诚意的谈判姿态，“我手中持有的她父亲公司的那些股份，我可以按原价甚至略低于原价转让给她。这能帮她迅速稳定公司的控制权。”
“作为交换”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他的筹码，“她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要么延缓晓月集团AI项目的上线时间两年。”
“要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祈安，“将论文中涉及的相关核心技术同步授权给我的公司。”
【原价转让股份？陈明轩什么时候变成慈善家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延缓两年？技术迭代日新月异，延缓两年上市，跟直接判死刑有啥区别？同步授权？想得美！这不就等于把自家核弹头的设计图复印一份给竞争对手？当我傻吗？】
苏祈安听到这里，原本刻意维持的松散姿态微微收紧了。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浓浓嘲讽的笑意。
“陈总”他慢悠悠地开口，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你这条件听起来挺大方啊？”
“不过”他话锋猛地一转，眼神像突然出鞘的利剑，直刺陈明轩，“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你这真的仅仅是你和欧阳晓月之间的私人恩怨吗？还是说”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你是代表着你背后的‘泰坦’在说话？”
“计算卡的生态竞争 ” 苏祈安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尖锐，“说白了就是一场抢滩登陆战！谁先建立起庞大的应用生态，谁就扼住了未来的咽喉！”
“如果让你抢先一步基于泰坦的计算卡发布成熟的应用并借助这些技术迅速铺开”他冷笑一声，“那我们潜渊未来在国际市场上岂不是只能跟在你屁股后面吃灰？”
陈明轩静静地听着苏祈安抽丝剥茧般的分析，脸上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或恼怒。相反，他甚至露出了一丝“你果然懂”的赞赏般的表情。
“是的。”他坦然承认，“这确实是‘泰坦’的意思。”
“他们的条件很明确。”陈明轩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国内市场可以留给潜渊。”
“但是国际市场”他的目光与苏祈安针锋相对，“希望潜渊能够主动放弃。”
“作为补偿”“泰坦愿意支付一笔相当可观的授权费用。”
【果然！图穷匕见了！国内市场留给我们？说得好像施舍一样！国际市场才是未来最大的蛋糕！想用一点授权费就把我们锁死在国内？做你的春秋大梦！泰坦这算盘打得，我在太平洋对岸都听见了！】
苏祈安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无奈和戏谑的笑容。他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哎呦喂！陈总！您这可真是太抬举我了！”他的语气充满了自嘲，“我苏祈安何德何能啊？”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码农！一个写代码的！”“这种关乎公司全球战略生死存亡的大事”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找我谈？”
“找错人啦！”他说得斩钉截铁，“这种大事你得去找李哲！或者林书源！”
“他们才是管钱的和掌舵的！我就是个甲板上负责调试发动机的！”
【想让我当说客？门都没有！李哲那个奸商要是知道我把到嘴的国际市场肥肉让出去，非得扛着四十米大刀从公司追杀我到别墅不可！书源表面温和，涉及到公司根本利益，绝对比李哲还狠！这锅太大，我可不背！】
陈明轩对于他这番“甩锅”言论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和李总...林总沟通是必然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紧紧锁定苏祈安，“欧阳晓月那边，我依然认为由你来传达最为合适。”
“毕竟”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有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截然不同。”
苏祈安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立刻把脑袋摇得更快了！
“不去...不去...不去！”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你们俩之间的那些陈年旧账、爱恨情仇, 我一点都不想掺和！”
“我今天来这个峰会，纯粹是替程沐雨那俩小兔崽子顶缸的！传话？”他翻了个白眼，“你找错快递员了！”
“真想传话” 他甚至给出了替代方案，“你去找南宫瑾啊！现在让她传达最合适不过了！”
【 让我去跟欧阳晓月说“你前男友想跟你做笔交易”？我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林凡大佬入侵了？那场面想想都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南宫瑾！对！就决定是你了！这种火星撞地球的任务，必须交给战斗力爆表的南宫大小姐！】
陈明轩看着苏祈安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解释意味的口吻说道：
“苏祈安”
“如果你是在介意”
“我和欧阳晓月的那段过去”
“那你大可放心。”
“我和她”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并没有发生过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事实上，这段时间在国外我才想明白 ”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嘲，“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始终横亘在那里”
“我可能早就发现了”
“欧阳晓月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
轰——！
这话像一道平地惊雷！猝不及防地炸响在苏祈安的耳边！
苏祈安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整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黄油又腻又冷又难以形容的恶心！
【我靠！停停停！打住！陈明轩你他妈的在说什么鬼东西？！谁介意了？！谁要听你和欧阳晓月的隐私细节了？！还“因为我的存在”？这台词怎么听怎么像狗血剧里恶毒女配对着男主表白“我针对女主都是因为我爱你”啊？！老子鸡皮疙瘩掉一地能养活一个养鸡场了！救命！这饭没法吃了！】
“停！打住！”苏祈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手，做出一个极其强硬的“停止”手势！他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生理性的不适！五官几乎要皱成一团！
“陈明轩！你他妈的能不能正常点！”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恶心而有些变调，“你和欧阳晓月之间那点破事！是柏拉图式还是干柴烈火式！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一点都不关心！”
“你少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恰在此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几名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恶心的气氛。
苏祈安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刚刚摆上桌的那盘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上，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心灵寄托！
“菜来了！吃菜！吃菜！”他大声说道，语气夸张得近乎欲盖弥彰，试图用食物的香气驱散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对话残留物。“多谢陈总的盛情款待！”
“咱们食不言寝不语！”他补充道，然后夹起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狠狠地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咀嚼起来！仿佛要把刚才听到的所有糟心话都就着这块肉一起嚼碎了咽下去！
【吃饭！赶紧吃饭！吃完立刻闪人！多待一秒钟都是对我精神健康的巨大伤害！陈明轩这家伙绝对心理变态了！这顿饭吃的，比连续debug七十二小时还累！以后再有这种局，打死我也不来了！李哲！程沐雨！周奕辰！你们这三个坑货给我等着瞧！】
这顿各怀鬼胎的“和解宴”气氛彻底跌入了冰点。剩下的时间只剩下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和一种无比沉闷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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