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你看看这些缴获，打下河源，咱们也阔气了。”
“阔气有啥用？
规矩多着呢，不准欺负老百姓，不准抽大烟，不准赌钱……
这哪是当兵，简直是受罪。”
“就是，早知道还不如回家种地……”
旅部会议上，气氛同样凝重。
张大彪首先嚷嚷开了：
“旅长，政委，这人太多了，鱼龙混杂。
好多收编过来的兵油子，纪律涣散，根本不像咱们老部队那样令行禁止。
一团现在补充进来七百多新兵，好多连枪都端不稳，这要是碰上鬼子主力，怎么打？”
赵磊也皱着眉头：
“二团情况也差不多。新兵缺乏训练，思想不稳定。
那些原伪军和保安团的，不少人恶习难改，偷鸡摸狗、聚众赌博的事情时有发生，严重影响了部队风气。”
周健林负责整训和后勤，压力更大：
“旅部直属队和103团接收的新兵最多，光是甄别、登记、初步编组就忙得焦头烂额。
粮食消耗巨大，虽然打下了河源，但库存也支撑不了多久。
武器装备更是五花八门，口径不一，弹药补充都是大问题。”
魏和尚闷声道：
“侦察营想挑点好苗子都难，但这帮新兵蛋子，大部分连地图都看不懂，更别说敌后侦察了。
还得防着里面混进鬼子的探子。”
王哲推了推眼镜，倒是比较乐观：
“炮营还好，缴获了鬼子四门完好的山炮和大量炮弹，家底厚实了不少。
就是合格的炮手太缺，需要时间培养。”
刘文英听着众人的汇报，神色严肃道：
“同志们，形势很清楚。
我们独立旅现在面临着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队伍壮大了，是好事，说明我们得到了群众的拥护，我们的抗日事业有了更广泛的基础。
但如何将这一万多人真正熔铸成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纪律严明、战斗力强悍的铁军，是摆在我们面前最紧迫、最艰巨的任务。”
丁伟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等大家都说完了，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核心骨干。
“都说完了？困难，我比你们更清楚！”
“一万多人，乌泱泱一片，看起来是挺吓人。
可要是带不好，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鬼子一个冲锋就能打垮我们。
但我们独立旅，从龙王岭打到汨罗江，从九龙山打到河源城，什么硬骨头没啃过？
这点困难，就能把我们难倒吗？”
丁伟猛地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张略显粗糙的鄂南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河源县城的位置。
“总部命令我们开辟湘鄂赣边第二战场。
我们现在拿下了河源，有了一个稳固的支点。
这一万多人，不是包袱，是我们完成总部战略意图的本钱。
是把湘鄂赣边抗日烽火烧得更旺的火种。”
丁伟转过身，面对众人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鬼子反应过来，组织更大规模扫荡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内部整合和初步整编，形成基本的战斗力。”
“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用最短的时间让这一万多人捏成拳头。
各团要以老带新，在战斗间隙……”
“报告！”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旅部通讯兵几乎是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手里捏着一份电报：
“旅长，政委，急电。
地下情报员急报，日军第11军司令官阿南惟几暴怒，已严令驻咸宁第68师团、驻蒲圻第9混成旅团主力，并纠集周边伪军第3、第5师残部。
共计一万五千余人，由第68师团长中山惇中将统一指挥，分三路向我河源扑来。
先头部队距此已不足八十里，预计最快明日午后即可抵达城外。”
“什么？这么快？”
张大彪霍然起身，满脸难以置信。
指挥部里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刚刚还在讨论的整训练兵计划，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
地图上那代表敌军的蓝色箭头，仿佛带着森冷杀气，已然逼近。
一万五千装备精良、挟怒而来的日伪军。
而对面的独立旅，虽有一万之众，却有近一万是未经历系统整训、装备五花八门、思想尚未统一的新编之师。
许多新兵连枪都还没打熟。
刘文英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无比凝重：
“老丁，看来阿南惟几不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想趁我们立足未稳，一口吃掉我们这颗‘眼中钉’。”
丁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缸跳起：
“妈的，这个老鬼子，倒是果决！”
“都慌什么？”
“鬼子来得快，老子早就料到了。
不就是一万五千人吗？
咱们在龙王岭、在汨罗江、在九龙山，哪一次不是以少打多，哪一次不是在绝境里杀出来的？”
丁伟几步走到地图前，一把将之前设想的“整训计划”草图扯到一边，手指狠狠地戳在代表河源县城的位置上，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整训计划取消。
现在，我命令——全旅转入一级战备，准备迎战。”
“张大彪！”
“到！”
张大彪一个激灵，挺胸应道，脸上的慌乱被一股狠厉取代。
“你的101团，立刻接管城防。
以原一营、二营为骨干，配属大部分重机枪和迫击炮，给老子像钉子一样钉在城墙上。
尤其是西门和南门，那是鬼子主攻方向。
新补充的人员，全部打散编入各班排，由老兵带着，边打边学。
我告诉你，城墙在，你101团在。
城墙破了，你带着101团给老子死在缺口上。”
“是，101团誓与河源共存亡！”
张大彪眼睛赤红，吼声震天。
“赵磊！”
“到！”
“你的102团，以原骨干为核心，组建机动反击部队和巷战小组。
给我在城内关键路口、制高点构筑街垒，准备逐屋争夺。
同时，抽调可靠人员，协助政委稳定城内秩序，甄别可疑分子，防止敌特破坏和内乱。”
“明白，102团保证让鬼子进城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周健林！”
“到！”
“你的103团，任务最重。
立刻组织所有非战斗人员、重要物资，尤其是缴获的炮弹和药品，向城外九龙山方向预设安全区转移。
动作要快。
同时，103团作为全旅总预备队，随时听候命令，增援最危急方向。”
“是！保证完成任务！”
“魏和尚！”
“到！”
魏和尚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你的侦察团营，别管什么整训了。
把所有能派出去的老侦察兵都给我撒出去。
我要你们像幽灵一样缠住鬼子的先头部队，摸清他们的兵力、装备、主攻方向。
尤其是给老子找到他们的炮兵阵地和指挥部位置。
必要时，不惜代价，迟滞他们的推进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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