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陈皮豆沙味儿的雪糕,让肠胃不好的李医生足足消化了三四天才缓过劲来。
特意为着搬家申请了周末轮休,打包进度20%的拖延症晚期患者站在卧室中央,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又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再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始另外80%的打包劳动。
先走向衣柜,李意浓将叠放整齐的衣物一件件拿出,仔细的放进早已备好的纸箱,还不忘在箱底和封口前铺两张干净的白纸,拖延症,但并不邋遢。
在衣物中,有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那是她大学时期的暗恋对象所赠。说是赠,其实是大雨倾盆的晚上,影像学副教授随手拿了件办公室里备用的旧衣服借给身上单薄的学生,而学生却因为羞于走到老师面前而犹豫到学期末也没能还回去。
又一次把影像学副教授的外套穿到身上,李意浓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回想起大学时的自己,感觉可爱又可笑。那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中性魅力的青年副教授,第一次让李意浓发现自己原来喜欢女生。
能一眼间被言舢的照片射中红心,多多少少是因为言舢与这件格子衬衣的主人有几分神似。见面后才发现,两个人虽然五官风格相近,但气质和言谈举止简直南辕北辙。
把衬衣小心翼翼收进箱子,时至今日依旧舍不得丢弃。李意浓抽了下鼻子,捋了捋碎发,自言自语一句:“我口味还挺多样化的!”
接着,她来到书房,把书架上那些略显陈旧的大学课本依次取下,按类别小心翼翼的码放在另一个纸箱里,仿佛有种老友重见时相拥感慨的欣慰。在这些专业书籍中,还有几本很厚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学医那些年的日日夜夜。其实这些旧书和旧笔记,她早就用不到了,一直舍不得扔,是因为她觉得扔书不吉利。
李医生已经浑天暗地忙了三个多小时,在大学宿舍里睡最后一次懒觉的褚攸宁被闹钟震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床铺周围的狼藉,瞬间清醒过来。
她在任何事情上都没有拖延症,而且对与李医生合租的日子翘首以盼,早就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妥当。每天忍受着缺这少那的不方便,专等着李医生一声令下才搬。
此刻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把桌上的化妆品、护肤品分类装进收纳盒,可是她的动作竟然略显慌乱。在众多护肤品中,有一小瓶包装简陋的药膏,是她住院时李医生亲自送来病房的,值得格外小心。
李医生递给她药膏是那种偷偷摸摸的神色,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而且喜欢反刍似的咀嚼。
(回忆)李医生神色匆匆,低声说:“快藏起来。”
(回忆)褚攸宁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回忆)李医生:“祛疤的偏方。晚上最后一次查房结束了你再偷偷抹,第二天早晨记得在护士进来前擦掉。”
(回忆)褚攸宁追问:〖为什么要偷偷抹?〗
(回忆)李医生:“这是我们学校一位中药老师自己家的祖传偏方,和附院没谈拢价格,所以还不是院内制剂。”
(回忆)褚攸宁:〖谢谢!〗
(回忆)李医生叮嘱:“等回家了只抹这个就行了,这比普外科开给你的外用药好很多。千万别被普外科的人看到!”
李意浓来到厨房,将唯一厨具,一口很小的不锈钢煮锅,擦拭干净,这是言舢住在这里时买的。言舢晚上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来,而且貌似和外卖有仇,所以她才拥有了这件唯一的只能煮碗面的厨具。
小锅被擦得很干净,一看就是好久没用过的样子。小锅却没能像其他物品一样被装进某个纸箱,而是被扔进了大垃圾袋。嗙的一声,还挺响。
厨房里,还有一套精致的手冲咖啡套装。那是她在被分手前一天心血来潮网购的东西,被快递员送来时她已经是单身了。拆开后半次都没用过,去大垃圾袋里和小锅做了搭档。
拎着大垃圾袋往单元门口走时,李意浓脑子里涌出来一个造孽的想法:<如果我能在言舢晚上回家的时候给她准备两样可口的饭菜,能在她早晨出门时递给她一杯手冲的咖啡,她是不是就不会出轨了?>
扔掉大垃圾袋往回走时,李意浓脑子里又被另外一个光辉的想法占据:<她是渣女,她不配!她出轨是她自己的问题,关我什么事!>
在宿舍这边,褚攸宁正对着墙上的海报发呆,海报上是她唯一听过的乐队。
做人工耳蜗手术前一天晚上,她特意买了张一周后的livehouse演出门票。很随机,只因为那天是她出院后附近唯一的一场演出,站在台上的是谁一点都不重要,这个乐队她也从来没听说过。
对呀……哪位聋哑人会关注乐队呢?
那天的livehouse里,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如同梦幻的外太空。乐队成员们全情投入,吉他手飞速拨弄着琴弦,音符在空气中肆意跳跃,闯进褚攸宁的耳朵,让她热泪盈眶。鼓手有力的敲击着鼓面,每一下都像敲在她的心脏上。所有观众都跟着强烈的节奏扭动、跳跃,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亢奋的人群中默然泪崩。
那天晚上,乐队的粉丝发给每位观众一张海报,褚攸宁没扔,只是将纸卷随意放在书桌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但一把扯下人工耳蜗外置设备的那天,褚攸宁忍着着耳廓和耳道内的剧痛,把这张海报贴在了宿舍墙上。
楼下,搬家公司的车准时到达。李意浓与谁都能配合默契,搬家师傅们也不例外。拖延症是重了点,但李医生算得上统筹高手。在装车过程中,搬家师傅只要按照箱子上标的序号依次搬,就能保障卸车的时候按照雇主收拾新家的开箱顺序卸。
另一边,褚嘉仁派来的下属开着一辆大型 SUV 抵达宿舍楼下。褚攸宁见怪不怪,貌似从没有幻想过爸爸真的会亲自来帮自己搬行李。
SUV 的后备箱空间很大,爸爸派来的下属强壮、机灵、热情。褚攸宁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自顾自坐进车里,无声又无息。她既习惯于爸爸派来的人鞍前马后,也习惯于不向外人过多展示褚局长女儿的聋哑。
只是从小区的东边搬到南边,李意浓不用坐进搬家车,跟在车后快走几步而已。看着进进出出六七年的单元门,心中略生感慨。她想到即将与褚攸宁开启的合租生活,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反而是想到隔着手机相处熟了的房东,有点歉意。
而在 SUV 里,褚攸宁呆呆望着窗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她期待能和李医生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能在冷寂的生活中留住难得的篝火。
两辆车几乎同时抵达单元门口。李意浓紧随在搬家车后边,目光不经意间往前扫,正好看到楚攸宁也从 SUV 上下来。两人的目光交汇,脸上同时绽放出惬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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