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很有些小长假的热闹。李意浓去取票,褚攸宁站在一旁看着宣传海报,好奇、激动、期待。
影厅里灯光昏暗,弥漫着爆米花的甜味,褚攸宁这才明白,为什么小说里总安排主人公们在电影院谈恋爱。找到位置坐下,褚攸宁紧紧抓着姐姐的手,超级紧张。
银屏亮起,却没有给褚攸宁任何欣喜,而是给了她一份来自消防安全片的惊吓。
小祖宗缩起脖子的瞬间,李意浓立刻就明白了尖锐的消防警报音效对人工耳蜗佩戴者有多么不友善:“要不然咱不看了吧?都怪我不好,没提前想起来电影院里的音响声音很大。”
“不……不走……要看。”褚攸宁坐直身体,样子很倔强,不容置疑的想要马上适应。
“咱俩换换座位。”李意浓站起来,怕攸宁在巨响中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又转为用手语:〖我坐你左边,帮你稍微遮一遮人工耳蜗。你坐我左边的话,我伸手不方便。〗
“不……”
〖听话。〗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姐姐要求听话的指令,褚攸宁也不例外,乖乖站起来,像个不中用的孩子。
李意浓坐到左侧,伸直胳膊绕过小祖宗的肩背,手掌半屈,手心轻轻扣在小祖宗右耳廓挂着的人工耳蜗麦克风上。
电影终于开场了,大屏幕上闪烁的光影映照在褚攸宁的脸上。她看得格外专注,眼睛一眨不眨,时而因为有趣的情节轻轻发笑,时而又因紧张的剧情抓住姐姐的衣服。
李意浓则时不时侧头看看褚攸宁,看着她沉浸在电影中的模样,心里很是自豪。
电影播放到男女主角在生死时刻深情相望时,攸宁看得入迷,李意浓瞧见了。
攸宁好几次偷偷看姐姐,每一次都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都有一两句话想告诉对方,却次次选择悄无声息的把脸转去银屏的方向。
终于,李意浓的胳膊累了,一点一点往攸宁肩上落。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意志瓦解的胳膊已然心安理得的揽住攸宁,只是手掌还坚强的捂在麦克风上。
小祖宗知道姐姐胳膊累,那又怎么样呢?被姐姐揽住肩膀的感觉那么好,昧着良心多享受享受,不行吗?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观众们陆续离场。
小祖宗有些意犹未尽,转头说:“看电影……好看……”
“来,跟着我说。”李意浓放慢语速做示范:“电影很好看,明天我们再看一次。”
正在兴头上,褚攸宁本来不想这会儿被纠正发音,看在明天能再来一次电影院的份儿上,一板一眼的跟着说:“电影很……好看……明天……我们……再看一……次。”
“电影很好看,明天我们再看一次。好……你看,说好字的时候,嘴巴要张大一些。好……”
“电影很好看,明天我们再看一次。”
“棒!”李意浓揉了揉小祖宗的头顶:“你好聪明啊!”
两人手牵手走出电影院,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李意浓把花递给攸宁:“恭喜你,解锁了电影院的新场景!2016年,希望你每个月都能解锁新场景。”
“你……陪我……”
“嗯。”李意浓点点头:“当然是我陪你啦!”
出租车开在凌晨1点的北京街头,压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柏油路那些无声的心事蓦然有了痕迹似的。
〖胡八一爱杨吗?〗虽然姐姐喜欢听自己说话,但自己的声音并不好听,褚攸宁不想打扰到出租车司机。
李意浓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并轨到手语模式:〖爱。不管杨需要经历什么,胡八一都愿意陪她,怎么能不爱呢?〗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胡八一心里一直对丁思甜的死耿耿于怀,做不到全心全意、心胸坦荡的爱杨。真的很想认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提高对自己的要求。对一段感情没打算全力以赴的时候,就会懒得对自己提要求。〗
〖杨爱胡八一吗?〗
〖爱。危险降临时,出于本能的守护,就是爱。〗
〖她为什么也不告诉他?〗
〖因为杨是最懂胡八一的人。〗李意浓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谈下去了,果断打岔:〖大家都认真看盗墓呢,你怎么连这种电影都盯着感情线看?真是砖缝里找糖吃。〗
〖我想谈恋爱了。〗褚攸宁的眼睛紧紧吸在姐姐的眸子上,出租车里光线再暗,她也坚信自己肯定能捕捉到姐姐的心意。
〖那你准备正式开始谈恋爱之前,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把把关。〗
时隔多年之后,李意浓回想起来,感觉自己的脑子在那一刻肯定是有水,竟然会想起陈秘书来,竟然觉得“帮攸宁鉴别陈秘书算不算良配”是头等大事!
另外一对凌晨无眠的羁绊,是褚嘉仁和叶书颐。
叶家的小楼儿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刚被暴风捶打过一样。今天连保姆都放假离开了,屋檐下只剩下亲两口子,褚嘉仁平日里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也就没必要再端出来。他双脚大剌剌的翘在茶几上,嘴里叼着烟,烟灰随意的弹落在干净的地毯上,像是对这个家无声的挑衅。
叶书颐站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吵累了,但眼神里依旧满是不甘与愤怒:“我就不明白了,我爸想让外孙女去陪一陪,这能有什么事情?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你跟我有仇,你跟爸爸也有仇吗?你今天人模狗样的,难道不都是因为爸爸的提携吗?”
猛吸一口烟,褚嘉仁眉头紧皱,缓缓吐出烟圈:“你们家的事,我不想跟你谈太细。你虽然是叶家的女儿,但是叶家内地里到底是怎么个烂局面,你并不清楚。你自己在国内给他们当牛做马就可以了,别想着把我女儿也弄到国外去被人利用。”
叶书颐气得脸色铁青,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茶杯,狠狠朝着白眼狼扔过去。茶杯砸在褚嘉仁身上,随后滚落在地,被地毯接住。看似来势汹汹,可实际上以叶淑仪的力气,并未对白眼狼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杯子的细把手都没摔碎。
“你从跟我结婚的第一天起,就拿着看土匪的眼神看我们家每一个人。我不知道爸爸究竟哪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书桁究竟把你怎么了。叶家就是做点生意,挣点钱而已!你只是顺水推舟的帮了叶家一点忙,你的收获和付出难道不匹配吗?要不是叶家在你的仕途上大把大把的花钱,要不是当初有我到处替你奔走,你能混得上正厅级?狗屁吧你!你不要总拿你自己那些小市民的龌龊眼神来审视我们叶家!我们叶家解放前就是大户人家,家底厚着呢,国内国外有的是人脉,用不着凡事都看你,一个穷乡僻壤野小子的脸色!”
叶书颐像连珠炮似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褚嘉仁对此似乎早已麻木。二十几年的相处,他对叶书颐这种轻蔑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无论叶书颐如何贬损,他的内心都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见褚嘉仁沉默不语,叶书颐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怒火再次涌上心头:“宁宁又聋又哑的,我不知道我爸爸能利用她干什么?她有什么可利用的!”
听到当妈的这么说自己女儿,褚嘉仁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狠厉。将手中的烟头摔在地毯上,用脚碾灭,双眼死死盯住老婆,一字一顿:“你敢再说一遍,我就把你爸的资料递上去!国内国外人脉广……你是白痴吗?叶书桁不到20岁就被你爸送出去做转移资产、洗钱的外应,你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国外那几个,是叶家的资源吗?哼……国外那几个,是把你爸当马前卒的幕后老板!”
看着叶书颐不敢再吱声,褚嘉仁顺了顺气,平复好情绪,继续说:“宁宁是我的女儿,她落下残疾,是你和我不配做父母的原因,不是她自己有什么错,你永远没资格嫌弃她,我也没资格。今天话都谈到这个份儿上了,我索性就把我的底线告诉你。你爸为了自己软着陆,拉我做垫背的,他对我从来都没有提携之恩,只有利用。现在环境不一样了,他能全身而退,躲到英国去住庄园,我呢?我他妈的每天如履薄冰!哪天我被控制起来,你和叶书桁也别想再过一天好日子,全他妈的来陪老子蹲监狱。”
叶书颐强撑着最后一点姿态:“说不定……我爸爸是想在你翻船之前先护住宁宁,免得孩子被拖累。”
“你脑子里装的是青屎吗?”褚嘉仁冷笑着,看妻子的眼神像是在看囚笼里自作聪明的猴子:“你,叶书颐,他的亲女儿,他还不是让你在国内顶着雷过日子吗?眼珠子都不心疼的人,会去心疼眼眶子?可笑!我可不是你爸那种混蛋,连自己女儿都往火堆上架。”
“你才是混蛋呢!”叶书颐不知道怎么了,听见丈夫这么在意女儿,竟然暗自得意起来:“宁宁再聋再哑,也是婚生的正牌孩子,总比野的强。”
褚嘉仁拽了拽身上的羊毛衫,一边往玄关方向走,一边端着谦谦君子的语气:“我再怎么厌恶叶家,也终究是你正牌的丈夫,总比周礼史对你善意多些。”
“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就是个没良心、没温度的死人!”
“你总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周礼史喜欢的地方吧?除了你叶家女儿的身份……”褚嘉仁一如既往的,离开时不会摔门。
叶书颐一如既往的,在丈夫离开后摔光了身边触手可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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