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蓝花的花期到了。
清晨的露水压弯了花枝，淡紫色的花瓣裹着晶亮的水珠，在朝阳里泛着柔光。林骁推开露台门时，正看见苏约蹲在花田边，指尖轻轻拂过一朵半开的花苞，鬓角的碎发被风卷着飘向肩头。
“醒这么早？”他走过去，把搭在臂弯里的薄毯披在她身上，“早上凉，别感冒了。”
苏约仰头冲他笑，眼底映着漫天霞光：“你看这花，比去年开得更密了。”她指着花丛深处，那里有片新栽的幼苗，叶片上还带着晨露，“念安昨天亲手栽的，说要给姐姐留着。”
林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唇角不自觉地弯起。自从念安能清晰说话后，家里的笑声就没断过。那孩子（或者说，那个承载着复杂记忆的生命体）总爱跟在他们身后，学苏约浇花，学他摆弄星舰零件，偶尔冒出句“姐姐说过”，总能让两人愣神半天。
“爸，妈！”苏毅骁的声音从回廊那头传来，手里举着个金属零件跑过来，金属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你们看我给念安改的通讯器！能直接连家里的中控系统了，以后它在花园里玩，我们也能随时找着。”
苏约接过通讯器看了看，上面还挂着个星蓝花形状的挂坠：“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跟你爸年轻时一个样。”
“那是！”苏毅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压低声音，“对了，念安呢？早上没看见它，不会又跑去星舰维修区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花丛里钻出来，身上沾了不少花瓣，手里捧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只萤火虫，翅膀的微光在罐子里忽明忽暗。“爸，妈，”念安的声音还带着点奶气，却比刚“苏醒”时清晰了太多，“抓……星星。”
林骁走过去，弯腰帮它拂掉头发上的花瓣：“这是萤火虫，不是星星。”他接过玻璃罐，看着里面扇动翅膀的小虫，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念苏也总爱在夏夜抓萤火虫，说要“把星星装罐子里”。
“念安！”苏毅骁伸手把它抱起来，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看哥给你做的新玩具！”
念安眨巴着眼睛，小手指戳了戳通讯器上的星蓝花挂坠，突然说：“姐姐……也有。”
苏约的心轻轻一颤。念安说的“姐姐”，从来都指向念苏。她知道，那是藏在基因序列里的记忆在苏醒——念苏的物品里，确实有个一模一样的挂坠，是林骁当年亲手雕的。
早餐时，念安坐在儿童椅上，拿着小勺子笨拙地舀粥，忽然指着窗外喊：“舰队！”众人抬头，只见天边掠过几艘银灰色的星舰，是联盟的巡逻队。
“那是保护我们的舰队。”林骁给它擦了擦嘴角的粥渍，“以前妈妈和爸爸，就是在这样的星舰上认识的。”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勺子往嘴里送时偏了方向，粥洒在胸前的围兜上，自己倒先咯咯笑起来。苏约看着它的样子，忽然想起念苏小时候用勺子敲碗边，说“要喂星星吃饭”，眼眶忍不住有点发热。
午后，林骁在维修区调试星舰引擎，念安蹲在旁边的工具箱上，手里拿着个迷你扳手，有模有样地模仿他的动作。“这个零件要卡紧，不然会漏气。”林骁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像很多年前教念苏那样耐心。
“像……姐姐的笔？”念安突然说，小手指着引擎上的管道，“姐姐画图纸，也这样……弯弯的。”
林骁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远处的星蓝花丛。念苏的画稿里，确实总把星舰管道画成弯弯的弧线，说“这样才好看”。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揉了揉念安的头发：“对，跟姐姐画的一样。”
傍晚，苏约在书房整理旧物，翻出个落满灰尘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念苏的涂鸦：有歪歪扭扭的星舰，有三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高个举着扳手，一个扎着马尾，一个戴着蝴蝶结），还有张画着萤火虫罐子的，旁边写着“给星星盖房子”。
“妈，你看我找到啥了？”苏毅骁抱着个旧投影仪走进来，“当年念苏姐总爱用这个放星空幻灯片，说要教我们认星座。”
苏约笑着把画稿递过去：“正好，今晚天气好，带念安去露台看星星？”
夜幕降临时，露台上支起了投影仪，白墙上投出片璀璨的星空。念安坐在林骁腿上，小手指着猎户座：“爸爸，那个……像扳手！”
“对，那是猎户座的腰带，”林骁握着它的小手，顺着星轨比划，“你姐姐以前总说，那三颗星是爸爸修星舰用的扳手变的。”
苏约靠在林骁肩头，看着墙上流转的星图，又看了看怀里抱着林骁脖子、听得入迷的念安，忽然轻声说：“其实啊，你姐姐还说过，最亮的那颗北极星，是我们家的灯，不管走多远，抬头就能看见。”
念安突然转过头，小手指着窗外真正的夜空，清晰地说：“姐姐……在那里。”
林骁和苏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泪光。远处的星舰维修区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是苏毅骁在给念安调试新的观星仪；露台的星蓝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落在投影仪的镜头上，把星空染成了淡紫色。
“是啊，”林骁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温柔，“姐姐一直在那里，看着我们呢。”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紧紧抱住林骁的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投影仪的光芒在墙上流动，像条温柔的河，载着那些关于爱与思念的故事，流向更远的星空。而露台上的一家人，被星光和花香包裹着，身影在夜色里融成温暖的一团，仿佛从未有过分离。
星蓝花的香气漫过露台，与晚风里的虫鸣、远处星舰的低鸣、念安偶尔冒出的细碎话语交织在一起，酿成了岁月里最绵长的回甘。林骁低头吻了吻苏约的发顶，又看了看怀里安安静静的念安，忽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这样——带着思念继续往前走，让那些离开的人，永远活在日常的点滴里，活在新生的温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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