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几度风霜蚀旧痕,坟前又添新纸焚。
二姐魂随云影去,轩轩手捧杏花村。
薪火未随人骨冷,家风犹伴子孙温。
纸钱飞处声声唤,一脉相传是故根。
林骁蹲在新垒的坟前,指尖抚过冰凉的石碑,“先姐林秀莲之墓”七个字还带着新凿的白痕,像二姐生前总爱抹的那点白脂粉。风卷着秋草往脖颈里钻,他拢了拢领口,见轩轩正蹲在不远处,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里写着“妈妈”,小眉头皱得像二姐当年纳鞋底时的模样。
“轩儿,过来给你妈烧张纸。”林骁的声音比去年更哑了,像院角那只漏风的风箱。这是二姐走的第三年,坟头的草刚没过脚踝,却已和旁边父母的老坟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像一大家子人挨着坐,在秋阳里晒暖。
轩轩捧着一沓黄纸走过来,小手攥得紧紧的,纸边被捏出深深的褶。“舅爷爷,我给妈妈叠了金元宝。”他把纸往火盆里放,火苗“噼啪”舔着纸页,映得他眼睫上的泪珠发亮,“老师说,人走了会变成星星,可我总找不到哪颗是妈妈。”
林骁摸了摸孩子的头,指腹触到他粗硬的发茬——这孩子随二姐,性子倔,却心细。去年轩轩发高烧,迷迷糊糊里还喊“妈妈教我绣花”,那时林骁才发现,二姐生前给孩子做的虎头鞋,鞋里竟绣着“平安”二字,针脚密得能数出个数。
“你妈在这儿呢。”林骁指着墓碑旁的野菊,那是二姐生前最爱的花,“她总说,菊花耐冷,像咱家人的性子。你看这花,开得比去年旺,是你妈在跟你打招呼呢。”
轩轩似懂非懂地点头,从布包里掏出个布偶,是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手里拎着个小竹篮,篮里缝着颗布做的枣馍。“这是我照着妈妈的样子缝的,”他把布偶往坟头草里塞了塞,“妈妈总说,她的手艺是姥姥教的,姥姥的手艺是太姥姥传的,现在她教我了。”
风卷着纸灰掠过林骁的发梢,他忽然想起二姐走的那天清晨。她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攥着给轩轩做的书包,布面上绣的“好好学习”四个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她没说完的话。“哥,轩儿就拜托你了……”她气若游丝,眼里却亮得很,“别让他忘了,咱家的针线笸箩里,藏着过日子的本分……”
“你妈没走远。”林骁往火盆里添了把纸,火光里映出三十年前的画面:二姐扎着麻花辫,蹲在母亲膝头学纳鞋底,针扎到手了也不吭声,只把血珠往布上蹭,说“这样线更牢”。母亲笑着骂她“傻丫头”,却把自己的顶针摘下来,套在她指头上。
“舅爷爷,这是妈妈的针线笸箩。”轩轩抱过一个旧木盒,里面装着顶针、剪刀、各色线团,最底下压着本发黄的布样集,上面是二姐画的花样,有母亲教的缠枝莲,有她自己创的小老虎,还有给轩轩画的卡通猫。“老师说,我可以带着这个去学校做手工课展示,告诉大家这是妈妈的宝贝。”
林骁翻开布样集,指尖停在一张并蒂莲上——这是二姐给母亲做寿衣时画的,针脚比母亲的还匀实。“你妈总说,女人的手,得拿得起针线,也撑得起家门。”他声音发紧,“当年你爸走得早,她一个人开布店,从早忙到晚,却总把最好的料子留给我们做衣裳……”
远处传来脚步声,大女儿拎着个藤篮来了,里面是给二姐的供品:一碟芝麻酥,是二姐最爱吃的;一块新裁的蓝布,是按她生前最爱的尺寸扯的;还有双小布鞋,是轩轩跟着食频学做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鞋都让人心里发暖。
“二妹,轩儿长大了。”大女儿把供品摆在坟前,声音轻轻的,“他现在会自己钉扣子了,还说要把你的布店重新开起来,卖咱家传下来的盘扣。”她往火盆里扔了张照片,是二姐和轩轩在布店门口的合影,两人手里都举着刚做好的绣花枕,笑得露出牙。
轩轩忽然指着远处的田埂,那里有几个孩子在放风筝。“妈妈说,她小时候跟舅舅们放的风筝,骨架是姥爷做的,布面是姥姥绣的,飞得比谁都高。”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也会做了,用的是妈妈教的法子,竹篾要削得匀,浆糊要熬得稠,就像做人,得实打实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林骁把轩轩做的小布鞋摆在二姐的墓碑前,鞋旁是母亲的顶针,顶针旁是太母亲传下来的剪刀。三代人的物件挨在一起,像一串沉甸甸的珠子,串起了岁月里的暖。
“该回家了。”林骁拉起轩轩的手,他的小手握着顶针,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却比任何温度都让人踏实。“你妈教你的,不光是针线活,是让你记住,咱家的根,就扎在这一针一线里,扎在‘传’字里——手艺传下去,本分传下去,日子就断不了。”
轩轩回头望了眼坟头,布偶的蓝布衫在风里轻轻晃,像二姐在跟他挥手。“妈妈,我会好好学的。”他奶声奶气地喊,“等我学会了,就教我的孩子,让他也知道,太姥姥的针线笸箩里,藏着好多好多故事……”
风卷着最后一点纸灰往天上飞,林骁牵着轩轩往山下走,大女儿跟在后面,藤篮里的蓝布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面小小的旗。他忽然觉得,二姐从未离开,她在轩轩的针脚里,在蓝布的纹路里,在这代代相传的暖里,活得比岁月还长,比烟火还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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