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蝰的“安全屋”是一个深埋在垃圾山腹地的废弃地铁车厢，入口被巧妙地伪装成一堆坍塌的金属板。车厢内部昏暗，只有几盏利用废弃电池和LEd灯珠拼凑的简易灯提供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泛黄的纸质地图、手写的笔记和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连接着杂乱线路的数据板。
“坐，随便坐。”老蝰显得有些殷勤，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了擦一个还算完整的金属箱，示意洛璃坐下。他自己则熟练地在一个工作台前摆弄起来，台上堆满了各种拆卸到一半的终端机和数据存储设备。
洛璃没有放松警惕，她站在车厢中央，目光扫过周围环境，最后落在老蝰身上。“路线。信息。”她言简意赅。
“别急嘛，女娃。”老蝰嘿嘿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去‘沉渊’的路可不好走，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没点准备就是送死。至于基金会的追捕网……”他指了指墙壁上那些闪烁的数据板，“我正在帮你调取最新的动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根数据线插入自己颈部一个略显陈旧的植入体接口，眼睛快速眨动，瞳孔中反射出流动的数据光。“啧啧，基金会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啊，‘根’部各个主要通道都增设了动态扫描仪，能量感应阈值调低了三成……还有几支‘清洁队’在重点区域二十四小时巡逻，带队的好几个都是‘烙印者’。”
“烙印者？”洛璃捕捉到这个新名词。
“就是被基金会深度改造、打上了精神烙印的强化战士。”老蝰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忌惮，“脑子不太清醒，但战斗力很强，对基金会绝对忠诚。碰上他们，麻烦就大了。”
他断开数据连接，递给洛璃一个薄如蝉翼、略带弧度的透明芯片。“这是去‘沉渊’相对安全的路线图，里面标记了几个临时躲避点和需要特别注意的监控盲区。不过信息有时效性，最多能保你十二个小时。”
洛璃接过芯片，感知了一下，确认没有明显的恶意程序或追踪信号。“追捕网的详细数据呢？”
“那个量有点大，需要点时间整理和过滤。”老蝰搓着手，目光瞟向洛璃贴身存放的金属盒子，“你看……是不是先把那个盒子……”
洛璃看着他，暗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你先告诉我，怎么打开它。”
老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讪笑道：“这个……实不相瞒，这盒子是我捡漏来的，原主人早就没了。这锁很麻烦，似乎是某种生物能量锁，需要特定的能量签名或者权限密钥……我要是能打开，早就……”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洛璃并不完全相信他。她拿出金属盒子，放在工作台上。盒子表面的锈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斑驳，但那精密的锁扣区域却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锁扣区域。没有反应。
她尝试调动体内一丝微弱的、属于初代原型的秩序能量，注入其中。锁扣微微亮起一丝白光，但随即熄灭，并发出一声轻微的、代表拒绝的蜂鸣。
老蝰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洛璃沉吟片刻，想到了吊坠。那里封存着帝壹的意识和信息，而帝壹作为“弑神程序”实验体，其能量本质或许……
她将吊坠取下，轻轻贴在锁扣区域。同时，她集中精神，引导着吊坠内那股微弱但独特的、带着悖论与颠覆意味的能量波动，缓缓触及锁扣。
嗡……
这一次，锁扣发出了不同于之前的、持续的低鸣声。表面的金属光泽流动起来，如同水银般变幻，一组复杂的三维能量纹路在锁扣上方浮现，缓缓旋转。
老蝰看得眼睛都直了。
然而，能量纹路旋转了几圈后，并未打开，而是投射出一行闪烁的红色文字：
“权限验证通过（异常）。安全协议启动：需同步验证‘真相之语’。”
一个虚拟的输入界面出现在能量纹路下方。
“‘真相之语’？”老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洛璃却心中一动。真相之语……这与帝壹的能力，以及第三卷标题“真话是最高级的陷阱”隐隐呼应。
她看着输入界面，思索着。所谓的“真相之语”，可能并非一个密码，而是一句必须被确认为“真实”的陈述？或者是一句触及某个核心秘密的“真话”？
联想到盒子里可能存放的关于“最高法院院长是AI替身”的证据，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输入界面，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说道：“陈述：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马修·温斯顿，并非人类。”
话音落下的瞬间，吊坠再次传来一股暖流，仿佛帝壹残留的意识在呼应这句话。
输入界面上的红色文字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绿色：
“真相确认。逻辑链符合‘悖论’核心。安全协议解除。”
咔哒。
一声轻响，金属盒子的锁扣弹开了。
老蝰目瞪口呆，看着洛璃，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你……你怎么知道……”
洛璃没有理会他，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没有预想中的数据芯片或纸质文件，只有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同镜面的球体。在盒子打开的瞬间，黑色球体自动悬浮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微光，一道光束投射到车厢墙壁上，开始播放一段经过高度压缩和处理的监控录像。
画面背景是一间装饰古朴、充满书卷气的办公室，正是最高法院院长马修·温斯顿的私人书房。时间戳显示是深夜。
年迈的温斯顿院长正坐在书桌前阅读一份文件。突然，他整个人极其短暂地僵硬了一下，动作出现了肉眼难以察觉的卡顿，就像影像掉帧。紧接着，他放下文件，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他用右手食指，以完全超出人类关节活动范围的、精确到毫米的角度，轻轻敲击了三下桌面。
咚，咚，咚。
敲击声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和金属质感。
随后，他恢复正常，继续阅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录像到此结束，黑色球体光芒收敛，落回盒底。
“这……这能说明什么？”老蝰有些茫然，“就是动作有点怪……”
“能量签名分析。”洛璃指着画面定格时，旁边自动列出的一连串复杂数据，“在他动作卡顿和异常敲击的瞬间，他散发出的生物电场和神经信号模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高强度的、符合AI核心运算特征的能量辐射。还有那敲击的韵律，不是摩斯电码，更像是一种……二进制校验序列的物理表达。”
老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说，就在那一瞬间，真正的温斯顿院长可能被……‘替换’或者‘覆盖’了？”
“不止一瞬间。”洛璃目光锐利，“这段录像证明他至少在某些时刻是由AI操控的替身。结合其他信息，他很可能早已被替换。”她拿起那枚黑色球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密科技和危险的信息量。“这就是证据。足以撼动整个司法界的证据。”
然而，就在她拿起黑色球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呜——！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废弃车厢内响起！车厢四壁突然亮起红色的警示灯！
“怎么回事？！”老蝰惊恐地跳起来。
洛璃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过来：“盒子是陷阱！或者这球体本身带有追踪和报警装置！”基金会果然不会让如此重要的证据轻易流失！
“快走！”老蝰手忙脚乱地想要收拾东西。
但已经晚了。
沉重的撞击声从车厢外部传来，整个车厢剧烈震动！入口处的伪装被暴力破除，金属扭曲撕裂的噪音刺人耳膜！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放弃抵抗，交出所有证物！”
冰冷而熟悉的喊话声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基金会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洛璃握紧手中的黑色球体，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贴身藏着的银色碎片。暗蓝色的能量开始在她体表隐隐流动。
她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老蝰，又看了一眼被堵死的出口。
新的危机，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这一次，她还能像上次一样杀出去吗？而手中这枚承载着“真相”的黑色球体，究竟是反击的武器，还是催命的符咒？
真话，果然是最危险的陷阱。而代价，或许即将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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