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立于丹阳殿中央，四周是各怀心思的注视。
他并未急于辩解，反而请执事取来最普通的清心草。
众人疑惑间，只见他掌心跃出一团琉璃般纯净的火焰，那火温润中正，竟让殿内几株灵草焕发生机。
“魔功霸道灼烈，焉有此等生机？”一位老丹师失声惊叹。
火焰变幻，凌皓淡然开口：“弟子更想问周长老，三年前那批赈灾的‘优质回元丹’，为何成色不足，反掺了滞涩经脉的灰烬？”
他每问一句，柳慕雪暗中收集的证据便飞向一位德高望重的丹师案头。
玄木长老脸色由红转白，汗如雨下，最终在确凿证据前瘫软在地。
真相大白，执法堂锁链声响彻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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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殿内，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疑或妒，或冷或热，尽数聚焦于大殿中央那青衫少年身上。凌皓站得笔直，如一棵逆风而立的青松，周遭檀香缭绕，灵草药柜森然林立，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如同风暴之眼。
高台之上，玄木长老面皮紧绷，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与阴鸷，他捻着颌下几根稀疏的胡须，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厉色：“凌皓，你入门不过数载，炼丹之术却突飞猛进，更身怀异火！若非修习了魔道噬丹邪功，夺他人丹元造化，焉能至此？今日当着谷中各位长老与同门的面，你还有何话说？”
指控如冰锥，刺骨森寒。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不少弟子看向凌皓的眼神已带了惊惧与疏离。
凌皓却笑了。那笑容很淡，唇角微勾，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无视周长老的逼问，转向主持此次质询的执法堂执事，拱手一礼，声音清越：“执事大人，弟子清誉受损事小，但魔功之名，关乎丹霞谷千年清誉，不可不察。口说无凭，弟子请执事取一株最普通的‘清心草’来。”
这要求出乎所有人意料。清心草？那是连入门弟子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低阶灵草，药性平和近乎无用，此刻取来何用？
执法执事微微蹙眉，但见凌皓目光坦然，便挥手命殿外弟子去取。
等待的片刻，殿内寂静无声，唯有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起伏。玄木长老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不多时，一株叶片微卷、灵气黯淡的清心草被呈上。
凌皓接过草叶，托于掌心。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终，缓缓阖上双眼。
下一瞬，一团火焰自他掌心无声燃起。
那并非寻常丹火的赤红或金黄，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琉璃之色，纯净无瑕，火焰核心处泛着淡淡的暖玉光泽。它跳跃着，却不显狂暴，反而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温润如春水的气息。
更令人惊异的是，火焰升腾的刹那，殿内四周药柜上几株有些恹恹的灵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叶片，焕发出勃勃生机！就连执法执事面前案几上那盆用作点缀的“凝神花”，花苞都微微颤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绽放。
“这……这是……”一位须发皆白、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丹师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住那团琉璃火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生机蕴养！火中蕴藏无限生机！魔功霸道灼烈，蚀人精元，毁物根基，焉能有此等滋养万物、焕发生机之象？！荒谬！荒谬啊！”
老丹师的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千层浪。在场不乏见识广博之辈，此刻皆面露震撼，纷纷点头。是啊，世间邪火魔焰，哪个不是暴戾凶煞，而这团火，分明是至纯至正之物！
玄木长老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哼，或许是什么偏门异火，形态特异罢了，岂能单凭此断定……”
他话音未落，凌皓掌中琉璃火焰倏然一变，由温润转为炽热，颜色化作纯金，热浪扑面，却又控制在方寸之间，精准地炙烤着那株清心草。草叶在火焰中迅速干枯、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凌皓散去火焰，摊开掌心，只余些许白灰。他抬眼，目光如电，直射玄木：“火焰形态可变，但其本源气息，诸位前辈慧眼如炬，自有公断。弟子功法是否正宗，已无需多言。”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寒泉击玉：“既然弟子清白已证，那么，倒要请教玄木长老几个问题。”
凌皓踏前一步，气势陡升，不再是被审问的弟子，反而像是手持律尺的审判者。
“第一问！玄木长老，三年前南域大旱，瘟疫横行，我丹霞谷秉承仁心，拨发大批‘优质回元丹’用以赈灾。然弟子偶然得知，灾区修士服用后，非但元气恢复缓慢，反有数人经脉出现滞涩之象！经查，那批丹药虽标为优质，实则成色不足，火候有亏，更在其中发现了不应存在的‘蚀脉灰’！此事，长老身为当时丹药监制，作何解释？”
“你……你血口喷人！”玄木长老面色一僵，厉声喝道。
凌皓不答，袖袍一拂，一道流光飞向方才出声的那位白发老丹师案头。那是一枚留影玉简和几页密密麻麻的记录。老丹师神识一扫，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向玄木长老的目光已带了厉色。
凌皓不等玄木长老反驳，再进一步，声音更寒：“第二问！五年前，内门弟子赵明，因与你侄儿争夺一株百年火灵芝，不久后便在一次例行炼丹中意外炸炉，丹田尽毁，道途断绝！当时鉴定为操作失误，但弟子却在其残炉灰烬中，找到了一丝‘焚经散’的痕迹！此物遇热则爆，绝非炼丹所需！赵明师兄如今何在？长老可还记得？”
又一道流光飞出，这次落向另一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丹堂长老面前。那是几份当年的事故记录副本，以及一份隐秘的药性残留分析，上面清晰地指向焚经散。
玄木长老额头已见冷汗，嘴唇哆嗦，想要说什么，却被凌皓接连而来的质问打断。
“第三问！去年宗门大比，你名下弟子呈上的‘破障丹’，药力超常，助其夺得头名。可赛后不久，那名弟子便修为倒退，心神受损。弟子怀疑丹药被动了手脚，暗中查访，发现你竟私下收购了大量‘透支潜能的燃魂草’！此事，你又如何说？”
“第四问！库房记录显示，近十年来，经你之手领取的珍稀药材，至少有三次对不上账目，涉及‘紫猴花’、‘龙涎果’等物，价值数万灵石！这些药材，去了何处？”
一道道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玄木长老心头。与之相应的，是一份份由柳慕雪凭借其特殊身份和暗中渠道，苦心收集多年的证据，精准地飞到一位位在谷中德高望重、地位超然的丹师或执法长老面前。
起初是怀疑，接着是震惊，然后是愤怒！
那些玉简、账本、药渣分析报告、甚至是一些隐秘的证人供词（以特殊方式记录），铁证如山，环环相扣，将玄木长老多年来贪墨材料、以次充好、打压异己、甚至残害门徒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赤裸裸地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殿内哗然之声越来越大，弟子们目瞪口呆，原先那些依附玄木长老的人面如土色，而更多正直之士已是怒目而视。
“岂有此理！竟如此罔顾门规，草菅人命！”
“亏我还以为他只是严苛些，没想到竟是这般人面兽心！”
“药王谷清誉，险些毁于此獠之手！”
质疑声、斥骂声，如潮水般涌向高台。玄木长老脸色由红转青，由青变白，浑身抖如筛糠，汗出如浆，浸透了厚重的长老袍服。他徒劳地张着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在那如山铁证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他求助般地望向平日交好的几位长老，却见对方或移开目光，或面露鄙夷，无一人出声。大势已去！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玄木长老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眼神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不……不是的……你们陷害我……”
执法堂执事面沉如水，猛地一拍案几，声震大殿：“证据确凿，玄木！你还有何话说？！”
他一挥手，数名气息冷峻的执法弟子应声而入，手中玄铁锁链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那冰冷的锁链如同死神的触手，精准地套上了玄木长老的脖颈与手腕。他被粗暴地从地上拖起，昔日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
凌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无喜无悲。殿外天光透过高窗照射进来，落在他年轻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邃。
真相，终于大白。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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