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业火在姜阎指尖跳跃,冰冷的光映着他沉静的紫眸,如同冻结的深渊。
他的对面,陆沉左手稳稳按在那枚黯淡的“福德正神”铜印之上,右手五指张开,悬于面前那团氤氲不定的、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芒的魂影上方寸许之地。
他周身的气息彻底变了,属于纨绔子弟的轻佻被尽数剥离,只剩下沉淀了万古岁月的、属于玉皇大帝的、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沉重。
金色的眼眸中,璀璨的神光流转,仿佛蕴藏着整个星河的生灭,一股无形的、浩荡而宏大的力量正被他从自身那微弱的本源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压榨出来,汇聚于掌心。
江城老城区深处,一条被时光遗忘的窄巷尽头,一座摇摇欲坠的百年老宅静静矗立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腐朽的木门半敞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弥漫着灰尘、霉烂木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时光停滞的阴冷气息。
姜阎和陆沉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老宅那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天井中央。
他们的目光,同时锁定了天井角落里,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人影。
那是一个男子的魂影。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样式早已过时的靛蓝色长衫,面容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薄的水汽笼罩,只能隐约看到清秀的轮廓和一双……空洞、茫然,却又异常干净的眼眸。
他静静地站在那,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剪影,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土黄色光芒,这光芒与脚下这片老城区的地脉隐隐呼应着。
然而,这纯净的光芒之外,却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陈旧蛛网般的灰黑色怨气!这些怨气并不暴戾,却带着一种百年沉淀的沉重、不甘与无解的执念,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他的魂体之上,正是这股百年的怨念,将他死死禁锢在这座老宅里,无法解脱,无法轮回!
“找到了。”姜阎的声音冰冷平静,紫眸穿透那层怨气的薄纱,直视魂影核心那点纯净如初生婴儿般的土德灵光,“灵体纯净,与江城老城地脉天生契合。可惜……”
他指尖一缕深蓝寒气无声溢出。
“被这百年的怨执锁链捆缚,不得解脱。”
“动手吗?”
陆沉金眸锐利如电,指尖一缕细微的金色电弧无声跳跃,带着煌煌天威的净化气息。
“净化怨执,勿伤其灵。”
姜阎言简意赅,紫眸深处幽蓝寒芒一闪而逝。
他双手在身前迅速结印,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一股精纯至极、带着冻结灵魂与封绝一切污秽力量的九幽寒气,瞬间自他指间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笼罩向那静立的魂影!
寒气过处,空气中弥漫的腐朽霉味似乎都被冻结、净化了。
那丝丝缕缕缠绕魂影的灰黑色怨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猛地一滞,随即疯狂地扭曲、挣扎起来,发出无声的、充满哀怨与不甘的尖啸!魂影模糊的面容上,痛苦和茫然的神色剧烈波动起来!
“哼!百年沉疴,也该散了!”
陆沉低喝一声,几乎在姜阎寒气笼罩的同时出手。他并指如剑,指尖那缕细微的金色雷弧骤然暴涨!凝练如实质、带着裁决与净化万邪意志的金色雷霆,带着煌煌天威,狠狠刺向那团被寒气迟滞、疯狂扭动的灰黑色怨气核心!
滋啦——!
刺耳的消融声在寂静的老宅天井中骤然响起。
灰黑色的怨气在金雷的轰击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发出凄厉的嘶鸣,迅速消融、瓦解!那股沉重粘稠的百年怨念被霸道地驱散、净化!
魂影剧烈地颤抖起来,模糊的面容上,痛苦的神色逐渐褪去,那双空洞的眼眸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名为“清明”的光芒在艰难地挣扎着想要点亮。
“以北阴酆都之名,判汝功德,承负江城百年地脉气运,涤荡污秽,引汝真灵入位!”
姜阎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如同幽冥铁律,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
只见他指尖那簇跳跃的幽蓝业火骤然脱离,化作一道细若游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深蓝光焰,无声无息地没入魂影模糊的眉心正中!
魂影猛地一颤!所有挣扎和痛苦戛然而止!
缠绕在他体表、正被陆沉金雷净化的最后一丝灰黑怨气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那深蓝光焰冻结、净化,彻底消散!魂影核心那点纯净如婴孩的温润土黄色真灵,被业火包裹、淬炼,瞬间变得明亮、澄澈!
他模糊的身形也开始变得凝实,靛蓝长衫的轮廓清晰起来,一张清秀温和、带着浓浓书卷气的年轻脸庞显露出来,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初醒般的茫然和一丝纯净的灵光。
就是此刻!
“以昊天金阙至尊玉皇大帝之名,今敕令,此方水土,神格归位!”
陆沉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低沉、威严,带着一种穿透时空、号令诸天的无上韵律。
他悬于魂影头顶的右手掌心,那汇聚了自身天帝本源之力的璀璨金芒骤然爆发。
金光带着神圣的、赋予新生的温暖与厚重,如同初生的朝阳,瞬间笼罩了魂影全身。
下一秒,金光与姜阎打入魂影眉心、此刻正包裹着其真灵燃烧的幽蓝业火骤然相遇。
嗤——!
冰与火、生与死、幽冥与天界的至高神力,在这纯净的亡魂之躯内,在那点被业火淬炼过的真灵之上,开始了最精密的编织与重塑。
魂影头顶,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土黄色光芒亮起!
光芒之中,一个极其微小、结构玄奥繁复的神位符印正在缓缓成型!
符印的轮廓,赫然与那枚“福德正神”铜印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一股温润、厚重、带着老城泥土芬芳与岁月沉淀气息的力量,开始从魂影身上弥漫开来,与他脚下这片滞留了百年的土地、与整个江城老城区的地脉产生了清晰而稳固的共鸣!
嗡——!
整个老宅仿佛活了过来!
腐朽的木梁发出低沉的呻吟,布满灰尘的地面微微震颤!无数微弱的、带着地脉灵气的土黄色光点,从老宅的砖瓦缝隙、从巷道的石板下、甚至从周围那些同样古老沉默的民居中逸散而出,如同受到感召的萤火,汇聚成一条微光闪烁的溪流,朝着魂影头顶那枚正在成型的土黄色神印汇聚而去!
江城老城沉淀百年的地脉灵气,在这一刻,化作了点燃神火的第一缕薪柴!
神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土黄色的光芒也愈发稳定、温润。
魂影凝实的身躯散发着安宁祥和的气息,那双清秀的眼眸中,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与新神位相契合的温润光泽。他身上那股梳理地脉、守护一方水土的气息,正在迅速变得清晰、稳固。
赦封仪式,已近尾声。
然而,就在那枚代表着江城老城区土地神位的神印即将彻底凝实、稳固嵌入魂影灵魂核心的最后一瞬!
站在姜阎身旁的陆沉,脸色骤然一白!
“噗——!”
毫无征兆地,一口刺目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那鲜血带着黯淡的金色光泽,如同熔化的金砂,星星点点地溅落在冰冷潮湿、布满青苔的石板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竟将石板灼出细小的焦痕!
陆沉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他按在铜印上的左手瞬间失力,右手掌心维持的、那赋予神印最后塑形的璀璨金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几乎要溃散!
他强行稳住身形,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硬生生将最后一丝神力压榨出来,贯入那枚即将成型的神印!
“魂归,引灵!敕!福德正神,归位!”
嗡——!
土黄色的神印终于彻底凝实,化作一道温暖而稳固的光流,沉入那年轻亡魂的眉心,消失不见。
亡魂身上那股新生的、带着土地神性的气息彻底稳固下来,如同古树盘根,与脚下这片老城土地紧密相连。
地脉灵气汇聚的微光溪流也随之缓缓散去,老宅天井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安宁气息。
赦封……成了。
“呃……”
陆沉闷哼一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粗糙、布满湿滑苔藓的老宅砖墙上!
墙壁簌簌落下几块碎屑。他单手死死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金色的眼眸中神光黯淡,只剩下难以掩饰的虚弱和痛楚,嘴角还残留着那抹刺眼的、带着金砂光泽的血迹。
“陆沉!”
姜阎瞳孔骤然收缩!紫眸中的冰冷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
他几乎本能地一步跨到陆沉身边,伸手扶住了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隔着作战服都能感觉到陆沉体内气息的极度紊乱和虚弱,那绝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回事?!”
姜阎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紫眸如同冰锥般刺向陆沉惨白的脸。
“赦封一个无主亡魂,引地脉灵气为基,点燃神火!这流程消耗的是天地之力,为何会耗掉你大半本源?!甚至……反噬吐血?!”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几滴灼出焦痕的、带着金砂光泽的血迹,眼神更加锐利。
“昊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扶着陆沉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的寒气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溢出。
“按说你有部分天道权柄加身,赦封这种微末神位,纵然你我如今神力微弱,也绝不可能让你付出如此代价!你做了什么?!”
陆沉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他抬起没被姜阎扶住的左手,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股狠厉。
听到姜阎的质问,他抬起头,金色的眸子迎上姜阎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紫瞳。
那目光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看破虚弱的狼狈,有强行掩饰的倔强,更深处,却藏着一丝姜阎此刻无法解读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某种深埋心底的痛楚。
“咳……”
陆沉又咳出一口带着金芒的血沫,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强撑着扯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弧度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苍白无力,显得格外刺眼。
“姜学霸……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关心本帝呢……”
“少废话!”
姜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怒意,紫眸中的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回答我!”
陆沉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怒火和那深处一丝连姜阎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急切,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
他靠在墙壁上,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声音也低哑无力,却努力维持着那点惯有的腔调。
“能有什么……瞒着你?”他扯了扯嘴角,牵扯到胸口的剧痛,眉头狠狠一皱,“转世……神魂不全罢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神魂完整无损地掉下来?本帝……运气差了点,摔得……比较碎……”
他的解释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自嘲,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双黯淡的金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姜阎此刻绝不会相信的苦涩。
神魂不全?
姜阎的紫眸死死盯着陆沉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金色眼瞳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陆沉的眼神疲惫、虚弱,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唯独没有闪躲。
这个解释……似乎合理。
转世本就充满变数,神魂在轮回中受损并非不可能。天帝权柄虽在,但载体虚弱不堪,强行撬动规则赦封神位,遭到反噬似乎也说得通。
但……真的是这样吗?
姜阎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那几滴刺目的、带着天道本源气息的金色血痕,又感受着陆沉体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度不稳、随时可能熄灭的本源气息。
仅仅是因为……神魂不全?
他扶着陆沉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紫眸中的冰寒并未褪去,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审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陆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这寂静得如同坟墓的老宅天井里回荡。
那位新生的土地神,靛蓝长衫的年轻身影静静悬浮在角落,周身散发着温润而稳固的土黄色神光,脸上带着初获新生的宁静与祥和,正闭目感受着与这片古老土地的全新联系,浑然不知身边刚刚发生了一场无声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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