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珠将两份墨迹未干、凝聚了他三天心血和超前认知的报告仔细装订好,深吸一口气,亲自送往军部核心领导所在的办公室。
他敲开门,只见军长梁光涛、政委赵刚、军参谋长许立山三人正在商讨军务。看到邵明珠进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文件,赵刚有些意外:“明珠?报告写完了?这么快?”
邵明珠立正敬礼,将两份报告双手呈上,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报告军长、政委、参谋长!您布置的任务已完成。这是两份报告,一份是关于国际局势与安全影响的分析,另一份……是我的一些延伸思考,关于战后世界经济格局及其对我国的影响。请首长审阅!”
梁光涛和许立山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他们知道赵刚给邵明珠布置了任务,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而且还是“两份”?
赵刚接过报告,先递给了军长梁光涛一份《国际局势》,自己则拿起那份《世界经济格局》看了起来。许立山也好奇地凑到梁光涛旁边一起看。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起初,梁光涛和许立山的神色还比较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两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梁光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速度越来越快;许立山则时不时推一下眼镜,身体前倾,看得极其专注。
而另一边的赵刚,情况也差不多。他看报告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时甚至需要停下来,反复咀嚼某一段话,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深思。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凝重,时而恍然,时而又带着难以置信。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先后放下了手中的报告。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梁光涛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天花板,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久久不语。
许立山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眉心,仿佛要缓解巨大的信息冲击带来的头痛。
赵刚则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低垂,盯着那份《世界经济格局》的标题,仿佛要把它看穿。
最终还是性格相对急躁些的许立山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沙哑:“这……这两份报告……邵明珠……这都是你一个人写出来的?”
邵明珠立正回答:“是,参谋长!主要是基于现有资料的一些分析和推断。”
“分析和推断?”梁光涛猛地坐直身体,手指重重地点在《国际局势》报告上,语气极其凝重,“你这推断也太……太吓人了!朝鲜半岛必有一战?美苏争霸?世界经济分裂成两大块?还有这美元霸权、技术革命……邵明珠,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观点,如果传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震动?甚至……甚至是恐慌?”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邵明珠:“有些判断,是不是太过……武断和悲观了?”
赵刚这时抬起头,接口道,他的语气同样沉重,但却多了一丝辩护的意味:“老梁,我倒觉得,未必是武断悲观,而是……而是有一种可怕的穿透力和前瞻性!你看他对布雷顿森林体系本质的分析,对科技革命影响的强调,这眼光……绝了!很多问题,我们不是没感觉到,但从未像他这样系统、尖锐、直指核心地提出来!”
许立山深吸一口气,看向梁光涛:“军长,政委说得有道理。这份世界经济报告,里面提到的很多概念,比如‘技术封锁’、‘独立工业体系’、‘利用矛盾’,虽然听着新鲜,但细想之下,极具战略价值!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军的参谋该考虑的范畴了!这完全是……是国家层面的大战略思考!”
梁光涛何尝不知道这报告的价值?但他考虑得更深,眉头紧锁:“价值巨大,风险也同样巨大!这两份报告的观点太过惊世骇俗,尤其是关于朝鲜半岛可能爆发战争并牵连我们的判断,这等于是在提前预言!万一……万一判断失误,或者上面认为这是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我们军部把这样的报告交上去,野司首长会怎么看?会不会认为我们好高骛远、不务正业?”
他的话让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许立山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确实,这两份报告带来的震撼太大了,大到让他们这些高级将领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不确定性。
就在这时,赵刚猛地站起身,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打破了沉默:
“我认为,必须报!”
他目光扫过梁光涛和许立山:“我们不能因为怕担责任,就埋没了这样的真知灼见!无论这些判断最终是否完全准确,这种深谋远虑、这种立足于最坏可能性的战略预警,对我们党和国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即使只有一部分言中,其价值也无法估量!这关乎国家未来的命运!”
他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如果上面怪罪下来,认为报告有问题,一切责任由我赵刚一人承担!就说是我授意他写的,是我审核不严!与军部无关,更与邵明珠无关!”
“老赵!”梁光涛皱起眉头。
“政委!”邵明珠也急了。
梁光涛看着赵刚决绝的表情,又看了看桌上那两份沉甸甸的报告,沉默了足足十几秒钟。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豪气顿生:“放屁!什么你一个人承担!咱们x军什么时候出过孬种?要报就一起报!天塌下来,有我梁光涛顶着!咱们三个一起顶!这么好的报告,不报上去,对不起咱们身上这身军装,对不起党的信任!”
许立山也立刻表态,语气激动:“对!军长说得对!要报一起报!这么好的战略研判,必须让上面看到!我相信野司首长的眼光和胸怀!就算挨批评,也认了!”
赵刚看着两位搭档,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和欣慰,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亲自起草说明,我们三人联署,立刻以绝密件形式,急送野司!”
决议已定,三人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共同做出了一个必将影响深远的重大决定。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份报告上,眼神复杂,既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肩负历史责任的决然。
邵明珠站在一旁,看着三位首长为了他的报告而争相担责、最终毅然决定上报,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崇高的敬意。他知道,这两份报告,终于要走向它本该去的、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了。
邵明珠那两份标注着“绝密”、加盖了x军军部大印和梁、赵、许三人联署签名的重要报告,通过机要渠道,以最高优先级被送到了第四野战军总部——野司。
报告首先被送到了野司最高首长林帅的办公桌上。
林帅处理文件素以高效、专注着称。他拿起那份厚厚的文件,看到是下面一个军报送来的、并且由军级主官联署强调极其重要的报告,稍稍提起了些兴趣。然而,当他开始阅读后,那惯常的平静和淡漠迅速被打破。
他阅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时常需要停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某一行文字上反复摩挲,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也从最初的随意浏览变得越来越锐利和专注。办公室里的烟雾比平时更加浓重,茶凉了也浑然不觉。
当他终于读完最后一份报告的最后一个字时,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望着窗外,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那平静的外表下,思维正在剧烈地翻腾。
良久,他猛地坐直身体,按下内部通讯按钮,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通知罗政委、刘参谋长、谭主任,还有作战部、情报部的主要负责同志,立刻到一号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有极其重要的文件需要集体研讨!”
野司的核心首长和关键部门负责人再次齐聚一号会议室。气氛比上次研讨邵明珠第一篇报告时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拿到了那两份报告的复印件。
林帅没有过多开场白,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大家都看看,这是下面x军报上来的两份材料,很有分量,也很有争议。都谈谈看法。”
会议室里再次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然而,这一次的寂静中,蕴含的震惊和波澜远比上一次更为强烈!
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难以置信的低语此起彼伏。
“这……这判断也太敢下了!朝鲜半岛……必有一战?”
“冷战…这个词概括得太精准了!就是这么回事!”
“世界经济分成两大块?美元霸权?技术封锁?我的老天,这眼光看得也太远了!”
“这份经济报告……里面好多词我都是第一次见!布雷顿森林体系?GAtt?经互会?这邵明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讨论异常激烈,几乎每一位首长都被报告中大胆到近乎“预言”的判断和极其专业、系统的分析所深深震撼。赞同者认为其极具战略价值,忧患者则认为过于惊世骇俗,恐引起不必要的担忧。
林帅一直沉默地听着众人的争论,直到大家基本都发表了看法,他才缓缓开口。他没有直接评价报告的具体内容,而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稳却带着极大的分量:
“争论的焦点,在于其观点是否过于超前甚至冒险。但我认为,看问题要看本质。”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这两份报告体现出的是一种极其难得的、立足于最坏情况的战略预警思维。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即便其中某些判断最终未能完全应验,这种思维方式本身,对我们应对复杂国际局势,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他拿起那份《世界经济格局》的报告,罕见地露出一丝略带自嘲的无奈笑容:“其次,就说这份经济报告。里面很多名词,什么‘布雷顿森林体系’、‘GAtt’、‘技术扩散效应’……说实话,我也不是完全看得懂,太专业了。”
这话引得几位首长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气氛稍微缓和。
林帅语气一转,变得极其认真:“但是!看不懂,不代表它没价值!恰恰相反,能写出如此专业、引经据典、逻辑严密的经济分析,说明这个邵明珠,绝不仅仅是个会打仗的军事干部,他的知识结构、学习能力、对全球经济运作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绝大多数军人,甚至超过了很多搞经济的同志!就冲这份专业度和钻研精神,这个年轻人,就不简单!是个大才!”
他对邵明珠的评价,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至于内容,”林帅总结道,目光变得深邃,“我认为,其核心判断是成立的,方向是正确的,提出的警示是极其宝贵和及时的。很多问题,我们现在可能感受不深,但未来极有可能一一应验。这样的报告,已经超出了我们野司能够独立判断和决策的范畴。”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首长,语气斩钉截铁地做出了最终决断:“我的意见是:原文不动,加上我们野司党委的意见,立刻急送中央!请中央亲自审阅、研判!这两份报告太重要了!这关系到国家未来的战略方向和命运!”
“同意!”
“附议!”
“应该立刻上报!”
野司首长们迅速达成一致。邵明珠的报告,以其惊人的前瞻性、深刻的洞察力和专业的分析,再次实现了飞跃,即将被送往中国的心脏——西柏坡。而“邵明珠”这个名字,也以其独特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高层对他的认知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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