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回的宿舍。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推开宿舍门,同宿舍的小赵、周梅和孙大姐正在说笑,看到她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
“念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小赵最先反应过来,关切地迎上来。
刘念没有回答,她只是机械地走到自己的床铺前,然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软软地瘫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下一秒,压抑了一路的、如同海啸般的悔恨、自责和痛苦,终于彻底冲垮了她的堤防!
“呜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猛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手掌和军装的前襟。
“念念!念念!你别吓我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梅和孙大姐也赶紧围了上来,蹲在她身边,焦急地拍着她的背。她们从没见过刘念这样崩溃的样子,即使是排练最苦最累的时候,她也总是带着笑。
“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是我把明珠给毁了……呜呜呜……” 刘念哭得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自责,“他停职了……降级了……从正团降到副团了……他的前途……全被我毁了……呜呜呜……”
“停职?降级?明珠?毁了?” 小赵抓住关键词,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念念,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哪个明珠?是……是今天打人那个邵参谋吗?他……他怎么就毁了?”
“就是他!邵明珠!他是我对象!是我未婚夫啊!!!” 刘念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室友们,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我们早就好了!就是因为‘二八五团’的规定还没结婚……可我……可我从来没跟你们说过……我以为……我以为这是私事,没必要张扬……我光顾着工作……我……我真是个混蛋!蠢货!”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恨自己,突然扬起手,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抽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念念!你干什么!” 孙大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还要再打的手,又惊又心疼,“傻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打自己啊!”
小赵和周梅也吓坏了,赶紧一左一右抱住她。
“你疯了吗念念!怎么能打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邵参谋是你未婚夫?我的天!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啊!”
刘念被姐妹们紧紧抱住,挣扎的力气小了下去,但哭声更加悲恸,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就是因为我没说!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心里有他就行了……我觉得王干事那些举动就是同志间的正常帮助……我觉得清者自清……我没在意……我没拒绝……我还觉得明珠小心眼,不信任我……我……我甚至在他面前叫过他‘同志’……我忘了我跟他的约定……我还当着他的面,去关心王干事……”
她断断续续地,将这一个多月来的冷战、元旦的失约、东来顺的误会、以及今天事情的整个经过和最终邵明珠受到的严厉处分,全都哭诉了出来。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
“今天……今天赵政委来了……我才知道……明珠要被停职一个月……级别从正团降到副团……就因为他看到王磊帮我撩头发、扶我……他气疯了才动的手……他是因为我啊!是因为我让他误会了!是因为我这个糊涂蛋!!” 刘念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痛不欲生,“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我……前途都受影响了……我……我还有什么脸见他……我把他害成这样……呜呜呜……”
宿舍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刘念撕心裂肺的哭声。小赵、周梅和孙大姐都惊呆了!她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那个她们曾经开玩笑说和刘念“郎才女貌”的王磊,竟然是在接近有未婚夫的刘念!而那个今天看起来冲动暴力、被她们私下议论的帅气军官,竟然是刘念深藏不露的未婚夫,并且是因为深爱和误解才做出了过激行为,还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我的老天爷……” 小赵喃喃道,脸上充满了愧疚,“念念……我们……我们之前还老开你和王干事的玩笑……我们不知道……我们要是知道……”
“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刘念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是我自己蠢!是我自己没处理好!我要是早点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邵明珠是我对象,是我未婚夫!王干事也许就不会……同志们也不会乱开玩笑……明珠也不会误会……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都是我!都是我自以为是的‘低调’和‘不在乎’害了他!”
孙大姐叹了口气,用力搂住刘念颤抖的肩膀,语气心疼又带着责备:“傻丫头啊!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但也是需要‘名分’需要维护的啊!你心里有他,就得让周围人知道,这是对他的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保护!你呀,就是太单纯,太好说话了!让人钻了空子,还让真正在乎你的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梅也红着眼圈,递过手帕给刘念擦眼泪:“念念,别哭了,现在知道错了,想办法弥补还来得及!邵参谋他……他是真心在乎你,才会这么生气。等他冷静下来,你去跟他好好道歉,把误会说开。处分已经下了,但只要你们感情在,以后还能好起来的!”
“对!念念,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小赵也振奋起精神,“你得振作起来!等邵参谋停职结束,你去跟他解释清楚!我们也都帮你作证!以后在团里,谁再敢乱传你和王磊的闲话,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和开导,像温暖的泉水,慢慢浸润着刘念冰冷绝望的心。她靠在孙大姐怀里,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但悔恨的泪水依旧不停地流。她终于彻底清醒了,也终于为自己曾经的“糊涂”和“疏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三天后,华北军区文工团,女兵宿舍。
刘念正心神不宁地整理着床铺,自从那天从政治部回来后,她几乎夜不能寐,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给邵明珠的宿舍跟铃铛胡同打过几次电话,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就是福伯那冷漠的口气。她写了厚厚一封信,解释、道歉、忏悔,却不知道该如何寄出,或者寄出后他会不会看。她心里充满了不安的预感,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刘念同志!有你的信!x军军部转来的!” 通讯员在门口喊道,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刘念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过去接过了信。信封上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正是邵明珠的笔迹!一股混杂着希望和恐惧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他终于肯联系她了!他是不是气消了一点?是不是愿意听她解释了?
她颤抖着手,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抽出了里面薄薄的两页信纸。然而,当她展开信纸,看到开头那冰冷、疏离的称呼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刘念同志:
看到这个称呼,刘念的心就像被冰锥狠狠刺穿!他从未这样叫过她!从来都是“念念”,哪怕是生气时,也是连名带姓地叫“刘念”,而不是这样公事公办的“同志”!
她强忍着眩晕,继续往下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双眼生疼: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正在禁闭室里。为期三天的禁闭,是军党委对我冲动行为的惩罚,我接受。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想我们是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我邵明珠,一个当兵打仗的粗人,直肠子,死心眼,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以为,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把她放在心尖上,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信任她,等着她。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坦诚和信任。
但我错了。
我忘了,你是刘念,是那个在开国大典上放声高歌、光芒万丈的刘念。你有你的才华,你的抱负,你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认识更多……像王干事那样,体贴入微、懂得照顾人、能和你在艺术上共鸣的同志。而不是像我这样,只会打打杀杀、脑子一根筋、除了会写几首上不了台面的歌跟报告、别的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努力理解你,告诉自己你忙,你压力大,你要适应新环境。我告诉自己,要大度,要信任。我甚至在你忘了元旦约定、在我看到你和王干事“郎才女貌”地被大家起哄时,还试图去跟你沟通,去挽回。
可结果呢?我等来的是你在东来顺的疏远,是你在众人面前那句划清界限的“老单位同志”,是你在王磊挨打时毫不犹豫冲上去的维护和对我愤怒的指责!我看到你给他擦血,看到你头也不回地送他去医务室,看到我被卫兵押走时,你连一句解释、一句维护都没有!
刘念同志,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
我终于明白,我所有的等待、理解、退让,在你眼里,可能只是可笑的小气和狭隘。我的存在,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或许已经成了一种负担,阻碍了你在新集体里“更好”地发展。既然这样,我成全你。
我不怪王磊,也不怪你团里那些起哄的同志。要怪,只怪我自己太天真,太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也太低估了时间和距离的力量。
所以,这封信,是通知,也是告别。
我们分手吧。
这是我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我会向军党委正式说明情况,结束我们的恋爱关系。从此以后,你是华北军区文工团的优秀演员刘念同志,我是x军的军部参谋邵明珠。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最后,补充一句,也算是我邵明珠留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和脾气:
你刘大小姐的康庄大道,我邵明珠高攀不起,小爷也不伺候了!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邵明珠
1950年2月14日
信,看完了。
刘念拿着信纸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血液。
没有怒吼,没有尖叫。极度的震惊和巨大的悲伤,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砸落在信纸上,迅速晕开了那些力透纸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的字迹。
“明珠……不要……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她死死攥着那两页薄薄的信纸,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可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在宣判着她爱情的死刑!
“分手……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一别两宽……伺候不起……再也不见……”
这些冰冷的词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在她心口反复剜搅!痛!痛彻心扉!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之前的“糊涂”、“疏忽”、“不以为意”,对邵明珠造成了多么深的伤害!她不仅毁了他的前程,更亲手摧毁了他对她所有的爱和信任!他那句“小爷不伺候了”,充满了何等的屈辱、愤怒和心死!
“不行!我不能分手!我要去找他!我要跟他解释!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 刘念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像疯了一样就要往外冲!她要立刻去x军!要去禁闭室找他!她要求他原谅!她不能失去他!
同宿舍的周梅和小赵被她这副样子吓坏了,赶紧拦住她:“念念!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冷静点!”
刘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周梅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哭喊:“信!明珠的信!他要跟我分手!彻底分手!我要去找他!现在就去!放开我!”
小赵眼疾手快,捡起掉在地上的信,快速扫了几眼,脸色也变了。她抱住几乎崩溃的刘念,急声道:“念念!你冷静!你现在去不了!信上说了,邵参谋在关禁闭!三天!军纪如山,你这三天根本见不到他!”
“禁闭……三天……” 刘念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下子瘫软在地,失声痛哭,“三天……三天后……他还会见我吗?他还会听我解释吗?他不会了……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呜呜呜……”
她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那封决绝的分手信,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她和邵明珠之间。而三天的禁闭期,更像是一个残忍的缓刑,让她在绝望的深渊里,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她知道,这一次,她可能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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