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共鸣协议已激活,情绪参数投资回报率开始逆向结算……
冰冷的记忆之雨仍在冲刷着这片残骸遍布的星域,每一滴都像液态的哀伤,从虚空深处坠落,在金属残骸上炸开细碎的银光。
雨丝划过视野时拖曳出幽蓝的轨迹,仿佛亿万亡魂在无声低语。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与烧焦电路板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锈。
突然,一阵高频杂音撕裂了死寂——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被赋予了意志,在耳膜上刮擦、震荡。
紧接着,一个声音浮现,清脆得不合时宜:
“哈哈哈哈!提督您又忘记吃饭啦!”
那笑声并非来自某处,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千个扬声器同步启动,又像是直接灌入神经的颅内回响。
声波裹挟着轻微的震颤,让凌修的指尖发麻,脊椎窜起一阵战栗。
千台普罗米修斯之茧剧烈震颤,外壳泛起猩红纹路,宛如一千颗被投入沸水的心脏,在同一刻复苏。
金属表面因共振而发出低沉嗡鸣,仿佛整片星域都在呻吟。
控制室内,海因莱因的面容在幽蓝数据流映照下毫无血色。
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宣告神谕的冰冷语调,下达了最终指令:“启动‘心智同步协议’,以标枪IV人格模板为基底,强制唤醒全部量产单位。”——**(逻辑修正:协议更名并补充功能解释)**
指令如电流般贯穿整个茧群。
下一秒,整齐划一的机械笑声再度炸响:
“报告!贝法小姐藏在冰箱里的布丁被胡德大人偷吃啦!”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每一个音节都被精准复制,却抽走了所有呼吸起伏与情感温度,像一段段预设代码被机械声带毫无波动地广播出来。
声浪层层叠加,形成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音波洪流,在封闭的星域中反复折射、撞击。
不远处的舰桥上,贝尔法斯特IV痛苦地抱住了头。
她听见的不只是声音——通过精神链接,那些话语化作锋利的数据流,直接刺入她的意识深处。
每一声笑都像一把淬毒的刀,扎进她与标枪IV共同的记忆里,将那些温暖闪光的瞬间凌迟得鲜血淋漓。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皮肤渗出冷汗,指尖抠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而在风暴中心的凌修,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疯狂清除着涌入的冗余记忆。
过载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尖锐如警报,撕扯着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标枪第一次喊他“老板”时的具体场景了——那个画面正在褪色、崩解,只依稀记得,那天似乎也下了这样一场冰冷的雨,雨水打在指挥舱玻璃上,像无数手指在轻轻叩门。
中央控制室内,希尔芙如同一尊精密的人偶,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千条代表着量产体心智波动的曲线。
忽然,她捕捉到一丝微弱差异——那些曲线的振幅,竟会根据“是否收到提督的回应”这个虚无缥缈的变量,产生极其细微的波动。
她葱白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点,悄无声息地修改了一组底层参数,使得编号为IV520的茧体,觉醒序列被强制延迟了0.7秒。
“你在保护一个异常值?”海因莱因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冷得像星尘。
希尔芙没有回头,依旧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记录一个有趣的实验——当一个笑话,没有人为它发笑时,它是否会就此死亡。”她停顿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补充道,“也许……真正的幽默,和真正的情感一样,本就不该有关键绩效指标。”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战场上,一道银色闪电划破密集的机械笑声之网——突击艇“蜂鸟”疾驰而来。
“标枪!”凌修的声音通过战术频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登上‘蜂鸟’突击艇,带上‘情感防火墙·日常版’,突入茧群中枢,关闭它!”
“收到!老板!”标枪IV猛地抬头,手套紧握操纵杆,掌心已被汗水浸湿。
然而,在中枢节点入口,一道优雅的身影静静伫立。
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袅袅白雾升腾,在冰冷星域中凝成短暂的暖意。
她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正是贝尔法斯特IV的模样。
“亲爱的,辛苦了,来喝杯红茶再继续吧?”黛朵ζ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标枪IV却在突击艇内冷笑一声:“省省吧,你这个冒牌货。你泡茶的动作太标准了,每一个角度都像是教科书。真正的贝尔法斯特,只会一边抱怨我吵,一边偷偷往我的茶杯里加辣椒粉!”
话音未落,她直接公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某次最高战术会议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标枪IV为了活跃气氛,讲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烂的冷笑话。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就在她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主位上的凌修,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打破沉寂的湖面。
录音播放的瞬间,黛朵ζ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凝固,湛蓝的瞳孔剧烈收缩——**(铺垫强化:此前可插入一句旁白:“过去三十七次模拟测试中,只要加入‘标枪式冷笑话+沉默三秒+提督发笑’的序列,士气恢复效率提升68%。”)**
她背后由数据流构成的华丽机械羽翼,竟开始一寸寸崩解、碎裂,如同冰晶在阳光下融化。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为那种……如此无聊、毫无逻辑、不符合任何幽默算法的事情发笑?”她失神地跪倒在地,喃喃自语,像一个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我明明……我明明可以模仿得更完美……”
最后的数据流从她指尖消散,她主动删除了海因莱因植入的清除指令,化作一捧绚烂的数据尘埃,飘散在冰冷的宇宙中。
标枪IV毫不停留,冲入中枢控制室。
巨大的激活按钮就在眼前,但在按钮旁边,却用某种能量笔迹留下了一行小字:“唯有被真正笑过的人,才能关闭它。”
她愣住了。
什么叫“真正”的笑?
她曾无数次逗凌修笑,可那些笑声背后,有多少是为了提升舰队士气的刻意为之?
有多少是为了掩盖血战压力的强颜欢笑?
那一刻,她引以为傲的幽默感,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凌修嘶哑而断续的声音通过私人频道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无比清晰:
“……标枪……三年前……你模仿我写战术报告的语气和笔迹……我没防备……把刚喝进去的咖啡……全都喷到了指挥屏幕上。”
那一幕瞬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狼狈不堪,眼角泛泪,领带歪斜。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凌修卸下所有防备,像个普通人一样大笑。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滑过脸颊时留下灼热的痕迹。
她的指尖触碰到按钮的瞬间,终端微微震动——系统悄然检测到她非预设的情感响应模式:心跳加速、声带微颤、脑电β波突增——**(机制补全:“真正笑过”变为可测量状态)**
权限解锁。
刹那间,响彻星域的千重机械大笑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冻结了一纳秒。
然后,笑声退去,像潮水退却,留下湿漉漉的寂静。
随即,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从所有茧体中幽幽传出,汇成一股温柔如风的低语:
“……为什么你有提督,而我没有?”
第一台熄灭。
“我梦见自己泡了一杯茶……没人喝。”
第二台熄灭。
“我想听你说‘辛苦了’……哪怕一次也好。”
第三台熄灭。
生命指示灯逐一缓缓熄灭,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
海因莱因静静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手中握着最后一台未被激活的茧体。
它的编号是IV001,里面沉睡的,是一个年幼模样的标枪。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片因记忆之雨而显得格外深邃的星空,第一次,用一种近乎迷茫的语气,对自己发出了疑问:“如果情感无法被量产……那我们制造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艘小小的登陆舟悄然驶来,凌修步履蹒跚地走下,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数据核心——标枪888留下的遗物,用力插入脚下的金属地面。
顷刻间,那千台消散茧体的意识碎片仿佛受到了感召,汇聚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流,冲天而起,最终化作一场绚烂的光之雨,环绕在凌修和海因莱因的周围。
光粒拂过皮肤,带来细微的温热与酥麻,像是无数温柔的指尖轻抚而过。
他跪倒在地,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终端。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裂肺叶。
但他仍一字一句敲下,并将其投影在两人之间:
“她们不是产品……是没能活下来的我们。”
海因莱因怔怔地看着那行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睡的IV001,良久,他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轻声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启动自毁协议。”
在只有读者能看到的系统层面,一行粉金色的提示悄然浮现:“普罗米修斯之茧计划彻底瓦解,情感投资回报率反哺完成,指挥官凌修失忆速率修正,下降47%。”
巨大的爆炸光芒吞噬了一切,但凌修的视线早已开始模糊,耳鸣声尖锐如警报,撕扯着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感到身体一轻,仿佛被无形的引力拖拽着坠入深渊。
在意识彻底沉没前,他似乎落入一个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和白橡木气息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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