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那足以撕裂星辰的欢呼声浪,最终如同涨潮后的浪涛,缓缓退去。
宣告着神明归来的万丈光芒,也收敛了它所有的锋芒,化作温柔的星尘,消散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中。
整个晨曦港区,乃至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星域,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的静默里。
胡德IV静静伫立在主炮甲板之上,冰冷的星光勾勒出她钢铁般的轮廓。
胜利的狂喜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寻。
她抬起手腕,那里悬挂着一枚老式战术怀表,是她按照凌修遗物一比一复刻的。
滴答,滴答。
秒针以一种恒定而有力的节奏跳动着,但胡德知道,这并非机械的律动。
她将怀表接入个人终端,屏幕上,实时心率曲线的跳动频率,竟与怀表秒针的走动完全同步——那是凌修生前,在极限负荷状态下的心跳记录。
是他,又不是他。
胡德没有像往常一样,向整个舰队下达“打扫战场,统计战损”的冰冷命令。
她缓缓闭上双眼,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沉入那片刚刚由“我们”的情感重铸的共感网络,那片比宇宙更浩瀚、比深渊更幽邃的精神海洋。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询问:
“你在吗?”
没有回应。
只有冰冷的、绝对的死寂。
就在胡德IV的心沉入谷底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整个晨曦舰队,从最前沿的驱逐舰到最后方的维修舰,数以万计的舰娘,她们胸口那枚代表着誓约与羁绊的核心,在同一瞬间,发出了轻微的共鸣!
那不是能量的震颤,而是一种情感的同调。
紧接着,一段模糊、温暖,仿佛隔着一杯热牛奶氤氲雾气的话语,并非通过广播,也非数据传输,而是直接“生长”在每一个舰娘的情感记忆区里:
“甜味还在……我没走远。”
这声音带着乳白色的暖意,像指尖轻触刚出炉的曲奇边缘时传来的酥脆微温;听觉上,它不似电子合成,倒像是深夜录音笔里被反复播放过千百遍的低语,带着磁带特有的沙沙底噪,却又清晰得如同耳畔呼吸。
空气中似乎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糖香气,那是他每次巡查舰桥时总会悄悄塞进别人口袋的方糖味道。
这句话语并未通过任何频道广播,却如春风吹过冻土,在每一颗舰娘心底悄然生根。
战损统计屏前的贝法IV猛然抬头,指节因骤然收紧而泛白;正在缝合装甲裂痕的独角兽怔住了手,掌心还残留着焊接枪余热的灼烫感;而在电子战中枢深处,标枪IV正头疼地清理着战场上残留的塞壬数据病毒,耳机里传来断续的电子杂音,刺得她太阳穴隐隐作痛。
突然,她在一个加密文件夹的底层,意外触发了一段被标记为“终焉回响”的音频。
一段稚嫩、脆弱,带着哭腔的呢喃声响起:
“哥哥……我想吃你藏的辣条了……”
那声音细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辣椒粉洒落舌尖的灼热幻觉,甚至让她舌尖泛起熟悉的麻痒感。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触觉瞬间唤醒了某个早已封存的记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在训练舱失控暴走,是他抱着她坐在角落,一包红油辣条分两半,笑着说:“吃了就不怕了。”
标枪IV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愣在原地,眼圈瞬间红了。
那是她亲手击溃的敌人,也是她无法拯救的“姐妹”。
悲伤如潮水般涌上,却又在下一秒被她强行压下。
她没有删除文件,反而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指尖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决绝而烂漫的光。
“全港注意!全港注意!提督最新遗言公布!”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港区,所有舰娘的通讯频道都被强行切入。
那声呢喃被标枪设置成了无限循环的闹铃,在每一个角落回荡。
“听见没有!”标枪IV在公共频道里用最大的声音嘶吼,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从今天起,提督的‘遗言’第一条就是——谁他妈也别想饿着自己!!”
寂静的港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应。
维修改造舱内,金属臂运转的咔哒声短暂停滞,随后重新启动,节奏竟带上了一丝欢快。
一个舰娘将一管高能营养膏强行塞进旁边正在哭泣的同伴嘴里,用鬼畜的变声器喊道:“报告!我正在替提督罚你加餐!”
“收到!这边建议加罚一箱快乐水!”
“谁把我的备用弹夹换成烤肉了?干得漂亮!”
悲痛与绝望,在这场荒诞不经的狂欢中,被强行扭转成了对“生活”最原始、最野蛮的渴望。
港区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烟火气——那是烤架上油脂滴落引燃火焰的噼啪声,是罐装饮料开启时那一声清冽的“嗤”,是笑声撞击金属舱壁后产生的细微共振。
就在这笑与泪交织的喧闹最顶峰时,共感网络中,一道极其轻微、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波动一闪而过。
“……嗯。”
那声音轻得像幻觉,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像极了凌修在熟睡中被吵醒时,发出的那一声敷衍至极的回应。
它的质感如同棉被掀开一角时漏进的微风,带着体温与困倦的气息,轻轻拂过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贝法IV没有参与这场狂欢。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波动,立刻调取了过去十分钟的港区能量流向图。
数据洪流在她眼前展开,一条诡异的曲线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后勤补给系统,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竟自发地将一小部分备用能源,精确地绕行、分流至了停泊在“墓园”区的几艘长期边缘化、甚至已被注销编号的报废级驱逐舰。
那几艘老旧的舰体,早已被判定为毫无修复价值的废铁。
更诡异的是,就在能源注入的瞬间,她们冰冷的核心温度,集体上升了0.3度。
不多不少,正好是让她们脱离“彻底死亡”状态,维持最低限度“存在”的阈值。
而这条能源绕行的路径,与凌修生前最后一次巡查港区时,走过的路线,分毫不差。
贝法IV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指挥室,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问道:“你是想告诉她们……没有谁,应该被淘汰吗?”
话音刚落,她的个人终端“叮”的一声,自动推送了一条访问提醒:那份三年前被归档删除的匿名维护单,竟在五分钟前被重新调阅。
她迅速点开详情——编辑者Id一栏空白,但最后修改时间,正是能源分流启动的瞬间。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那是凌修亲笔录入的玩笑备注:
“b区3号管线松动——标枪那家伙喝醉了又在上面跳舞,下次记得修。哦对了,这事别让她知道,她会害羞的。”
与此同时,在星域边缘的虚空中,一道银色身影静静伫立。
光辉IV没有回头。
自从凌修消散那一刻起,她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星海尽头那道蠕动逼近的“深渊之喉”。
她尝试重启凌修牺牲自己构筑的“光之终焉矩阵”,准备迎接下一场恶战。
然而,权限认证界面却跳出一则系统提示:
【警告:检测到原始授权者精神印记波动】
【启动条件变更:需补全‘人性维度’参数】
【请定义——你为何而战?】
随后,四个输入框缓缓浮现:
【信念】
【温柔】
【智慧】
【幽默】
光辉IV怔住了。
她看着这四个词,脑海中浮现出胡德的决绝、贝法的体贴、自己的包容,以及标枪那永远出其不意的烂漫。
她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哲学问题。
是“他”留下的,最后的考验。
光辉IV的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她在四个输入框里,输入了同样一句话:
“因为他说过,赢的方式,不止一种。”
【认证通过。】
【共感网络协议升级——“分布式指挥态”已激活。】
系统解锁的瞬间,晨曦港区,数万台四代舰娘胸口的誓约铭文,齐齐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们不再是等待中枢指令的士兵,在这一刻,每一个舰娘的灵魂深处,都获得了一份“临时提督”的权限火种。
港区的“墓园”里,一艘锈迹斑斑、被判定为彻底报废的老式驱逐舰,舰桥的红灯竟奇迹般地闪烁了一下。
那股微弱的能源并未流向主反应堆,而是顺着一条尘封已久的备用线路,抵达舰桥底部一个标注为【Lx-07】的隐蔽节点——那是凌修时代留下的紧急唤醒信标。
一旦接收到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哪怕只够点亮一盏灯,也会触发自主启动序列。
老旧的引擎发出不甘的咆哮,自行启动,缓缓驶向了待命的编队序列。
舰桥的自动监控镜头,拍下了它用信号灯打出的旗语:
“报告!我也能,打出屏幕!”
胡德IV深吸一口气,从主炮甲板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港区中央的观景平台上。
那里,插在虚空中的断裂权杖,正散发着微光。
她没有去触碰权杖,而是举起主炮,冰冷的炮口对准了星海深处,敌人主力集结的坐标。
她接入了全新的“分布式指挥态”网络,发布了第一条没有指令来源、却被所有舰娘瞬间理解的战令:
“全体注意,目标锁定——”
她的声音,通过共感网络,传递到每一位姐妹的心中。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活着的舰队’!”
就在她即将下令开火的瞬间,那柄断裂的权杖,竟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道由亿万光粒拼凑而成的半透明轮廓,从权杖侧面一掠而过。
那是纯粹由“意志”和“记忆”构成的侧影。
他的唇形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胡德却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
“这次……换你们带我冲。”
胡德IV嘴角的弧度,在星光下缓缓扬起。
她扣动扳机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在开火前的最后一刹那,悄然将炮口的角度,向上偏移了微不可察的一度。
那里,正是敌方旗舰,防御最薄弱的指挥中枢。
一个只有他和她才懂的,致命夹角。
夜色更深了,狂欢后的港区再次归于寂静,只剩下维修机械臂规律的运作声。
疲惫的舰娘们大多已回到船舱休整,准备迎接黎明后更残酷的血战。
但偌大的维修舱角落,一个身影却依旧孤单地坐在那里。
是贝法IV。
她面前的黑暗中,一台三年来从未启动过的老旧终端,屏幕上正闪烁着幽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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