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春意艰难地在北国大地探出头来，镜泊湖畔的血色似乎也随着渐暖的天气淡去了些许。但联军指挥部里，那场惨胜的阴影与教训，却如同烙印般深刻在每一位指挥员的心头。休整不是沉溺于伤痛或沾沾自喜，杨帆深知，必须趁热打铁，将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淬炼成更锋利的刃。
一间宽敞的木屋被临时布置成了战术研讨室，粗糙的木板墙上挂着镜泊湖地区的详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双方曾经的行动轨迹和火力点。杨帆、陈明、铁柱、赵老黑、周卫国、孙德胜、赵大海、王铁锤等核心军事干部围坐一堂，气氛严肃。
“仗打完了，咱们得说道说道。”杨帆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众人，“镜泊湖，我们赢了，但赢在运气，赢在弟兄们不怕死，也暴露了我们太多问题！今天，不是庆功，是刮骨疗毒！都说说，有什么窝囊，有什么后怕，有什么想头，敞开了讲！”
沉默片刻，赵大海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炮火熏燎后的沙哑：“团长，我这炮……打得憋屈！”他独眼盯着地图，“首炮命中，是蒙的！后面就两发炮弹，打光了就成了摆设。鬼子那两门九二步炮，压得我们抬不起头！咱们缺炮，更缺会算、会打、能持续开火的炮兵！光靠一门炮撞大运，不行！”
周卫国紧接着说道，语气沉稳却切中要害：“火力协同有问题。一营冲锋时机把握，有时候……太急。”他看了一眼铁柱，话没说透，但意思都懂，“步兵冲上去，我们的机枪火力就得停，怕误伤。结果就是步兵暴露在鬼子掷弹筒和残存火力下。步、炮、机枪，怎么才能像一个人的拳头，收放自如，还得练！”
孙德胜扶了扶眼镜，补充了另一个致命短板：“通讯！电话线一炸就断，传令兵跑断腿也赶不上战场变化。葫芦口那边，一营提前冲锋，我们右翼差点没接应上。没有顺畅的通讯，再好的计划也是纸上谈兵。”
赵老黑则从侦察角度提出：“鬼子不是木头，吃了亏也会学乖。下次，他们的侦察肯定会更仔细，甚至会派小股部队反渗透。咱们的伪装、潜伏、反侦察，也得跟上。”
王铁锤闷声道：“攻坚还是难。黑石砬子靠炸药包蒙对了地方，下次碰上更结实的水泥碉堡咋办？咱们缺烈性炸药，缺破甲的家伙什儿。”
你一言，我一语，将镜泊湖战役光鲜胜利外表下的脓疮一一揭开。没有指责，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剖析。杨帆认真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他知道，这些问题不解决，联军规模再大，也不过是另一支待宰的肥羊。
研讨的结果，是一场席卷整个联军的、针对性极强的军事大练兵。
训练场上，气氛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简单的队列和射击，而是充满了专业性和对抗性。
周卫国的机炮连成了香饽饽，他开设了临时课堂，讲解不同机枪的火力覆盖范围、如何与步兵冲锋节奏配合、如何快速转移阵地。甚至用木棍和石头模拟战场，让步兵连长和机枪排长们一起推演。
赵老黑的侦察连则化身“蓝军”，在营地周边山林里神出鬼没，教授新老战士们如何利用地形地物伪装潜伏，如何设置诡雷和警戒圈，如何识别日军侦察兵的痕迹。一支由原各部队枪法好手组成的神枪手分队也被组建起来，进行强化训练。
王铁锤的工兵排更是忙碌，他们找来了更多的原材料，土法上马，试验不同的炸药配比，摸索制造威力更大的“铁西瓜”和爆破筒。甚至还尝试用缴获的钢铁，打磨、淬火，制造更锋利的刺刀和简易的工兵铲。
在这股大练兵的洪流中，一个叫“小石头”的原义勇军战士，经历了痛苦的蜕变。他枪法极准，是“火蝎子”手下的宝贝疙瘩，但自由散漫惯了，对什么战术队形、隐蔽接敌嗤之以鼻。
一次排级战术对抗演练中，他所在的“红军”班负责侧翼迂回。班长再三强调要利用灌木丛掩护，交替跃进。小石头觉得麻烦，仗着身手敏捷，独自一人快速突前，想抢占头功。结果，刚冒头就被扮演“蓝军”的侦察连暗哨发现，“击毙”出局。因为他过早暴露，导致整个班的迂回行动失败，全班“阵亡”。
演练结束，小石头梗着脖子不服气：“要不是他们耍诈埋伏，我早冲过去了！”
班长气得脸色铁青：“冲过去？你一个人冲过去有啥用？鬼子阵地上是一挺机枪！你死了，我们整个班的侧翼就没了！打仗不是打猎，光靠个人能耐，屁用没有！”
看着垂头丧气的全班战友，小石头第一次意识到，战场上，个人英雄主义可能会害死所有人。从那以后，他像是变了个人，训练时再也不耍单帮，认真听着班长的每一个口令，努力和队友保持协同，甚至开始主动学习战术手语和地形判断。
杨帆和陈明穿梭于各个训练场，看着新老战士们在泥水里一起摸爬滚打，看着“以老带新”结成的对子互相较劲又彼此扶持，看着那些原本带着江湖习气的汉子，渐渐有了军人的令行禁止和团队意识。
训练的高潮，是一次连规模的实战对抗演习。进攻方需在规定时间内，攻克由“蓝军”防守的一处模拟日军据点。这次，通讯得到了加强，使用了多种联络方式；步、机枪火力协同明显流畅；侦察兵提前摸清了“敌”情；连小石头所在的班，也成功完成了一次漂亮的侧翼渗透。
虽然过程中仍有混乱和失误，但整体展现出的战术素养，已远非镜泊湖战前可比。
演练结束，杨帆站在高处，望着虽然疲惫却眼神发亮的官兵们，心中稍感宽慰。刃，正在磨砺。但他也清楚，光有军事上的提升还不够。联军需要一个更稳固的根，需要更明确的指引。镜泊湖的鲜血告诉他，仅仅依靠自身的挣扎，终究有其极限。寻找党组织，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已成为刻不容缓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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