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被他甩在了身后。
那片由佛血染红的废墟,那张因无能狂怒而扭曲的脸,那场搅动了天庭、妖族、魔道的盛大混乱,都随着他遁入虚空,被拉扯成了一道迅速褪色的遥远背景。
就这么走了。
带着一身足以将大罗金仙都彻底撕碎的反噬剧痛,带着一颗因师父燃灵而沉甸甸的金色泪晶,带着那份指向无尽混沌的全新道标。
孙悟空的身影,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乱流中,如同一块被烈火焚烧过后的顽石,孤独地漂浮着。
终极燃烧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沉重。他那尊本该万劫不磨的魔猿之躯,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狰狞裂痕,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彻底崩溃,化为宇宙的尘埃。体内的混沌法力,更是早已枯竭见底,连最基本的悬浮,都在疯狂地消耗着他那所剩无几的本源。
他太虚弱了。
但他不能停。
他知道,如来那老儿此刻虽然被各方势力拖住,但圣人的手段,鬼神莫测。一旦让他腾出手来,自己这般状态,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唯一的生路,便是系统所指引的那个方向。
那片连圣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混沌海。
他强行压下体内那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了那片同样因燃烧过度而混乱不堪的识海。
那颗由师父金蝉子十世悔恨与最后觉悟凝聚而成的金色泪晶,正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识海中央,散发着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温暖光芒。这光芒,如同一道最温柔的屏障,替他抵御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反噬之力,滋养着他那濒临破碎的元神。
而在泪晶的一侧,那宏大的系统面板,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展开着一幅无比浩瀚的星图。
星图之上,亿万星辰流转,代表着三界六道,过去未来。而在这亿万星辰之外,在那片更为广阔、也更为深邃的黑暗虚无之中,一个闪烁着微弱混沌光芒的坐标点,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散发着一股源自血脉本源的致命吸引。
遗失的混沌核心。
孙悟空那双黯淡下去的灰色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丝火焰。
他不再犹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那只布满了狰狞裂痕的右手,五指成爪,朝着身前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狠狠地一撕!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布帛撕裂之声,在这死寂的虚空之中,突兀地响起!
只见他身前的空间,竟真的如同一张脆弱的画卷,被他那蕴含着混沌本源的利爪,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漆黑的狰狞裂口!
裂口的那一头,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只有一片纯粹的、极致的、足以将万物都彻底吞噬、重归本源的……虚无。
那便是,通往混沌海的……门。
孙悟空深吸了一口气,拖着那残破的身躯,没有半分迟疑,一步踏入了那道漆黑的裂口之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那道空间的裂痕,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弥合,不留一丝痕迹。
……
这里,没有“上”,没有“下”。
没有“左”,没有“右”。
甚至连“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无比模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揉成了一团。
孙悟空甫一踏入,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
那压力,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来自“无”本身。仿佛这片天地,从最本质的层面上,就不欢迎任何“存在”的东西。它要将他这块闯入的“异物”,从概念上,从根源上,彻底地抹除,使其重归虚无。
他体表那本就所剩无几的护体混沌气流,在这股无处不在的压力之下,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地消融、磨灭。
他那具本就濒临崩溃的魔猿之躯,其上的裂痕,也随之变得更深,更密。
孙悟空的脸色,愈发苍白。但他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眸子,却变得愈发锐利。
他知道,这片绝地,正是他最好的熔炉。
他不再被动地抵御,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去适应这种“抹除”的法则。他将体内那最后一丝混沌之力,不再是用来护体,而是将其散入四肢百骸,让自己的身体,去主动地感受,去记忆这种源自混沌最本源的力量。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也无比凶险的过程。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反复地分解、重组。他感觉自己的每一缕神魂,都在被那无形的压力,千锤百炼。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是百年。
在这片连光都无法存在的绝对黑暗之中,孙悟空早已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无尽的痛苦与磨砺之中,死死地守住那一点灵台清明,遵循着识海深处,那道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坐标指引,麻木地前行。
这片死寂的虚无,并非真正的安全。
偶尔,一道道漆黑的细线,会毫无征兆地,自他身旁那片“无”之中,一闪而逝。
那是,空间裂缝。是这片混乱天地之中,最为锋利的死亡之刃。它无声无息,却蕴含着足以将大罗金仙都轻易切割成两半的恐怖威能。每一次与它擦肩而过,孙悟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坚不可摧的魔猿之躯,传来一阵阵被利刃切割般的刺痛。
除了空间裂缝,更有那传说中的……湮灭之风。
那风,无形无质,无声无息。它不会带来寒冷,也不会带来炽热。它的吹拂,只会带来一种……存在感被不断削弱的诡异感觉。仿佛你身上的某一部分,正在被这阵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吹走,不留一丝痕迹。
孙悟空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一次危机,都逼迫着他将体内那最后一丝混沌之力,运用到极致。每一次挣扎,都让他对“混沌”这两个字的理解,更深一分。
他不再是单纯地躲避,而是开始尝试着去驾驭,去融合。
他的道,正在这片最纯粹的毁灭之中,以一种最为惨烈的方式,涅盘,新生。
就在他逐渐适应了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节奏之时,一股莫名的心悸,毫无征兆地,自他的心头,猛然升起!
那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一种……大难临头的直觉!
孙悟空那麻木前行的身形,猛地一滞!他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死死地锁定着前方那片一成不变的黑暗!
那里,什么都没有。
依旧是那片永恒的死寂与虚无。
但孙悟空那源自混沌魔猿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向他示警!
有东西!
有一个巨大无比的“东西”,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朝着自己,无声地靠近!
他识海深处,那颗一直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色泪晶,其光芒,竟也在这股无形的威胁之下,微微地黯淡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片连光都无法存在的黑暗之中,投下了一片……更为深邃的阴影!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终于“看”到了!
就在他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无之中,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模糊的阴影,正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横切而来!
那并非什么生灵,也不是什么法宝。
那是一块……一块不知从哪个破碎大千世界之中剥离出来的巨大无比的……空间碎片!
它就像一柄被神明遗弃的死亡之刃,在这片混沌的虚无之中,永恒地漂流着,切割着它所遇到的一切!
而此刻,这柄死亡之刃的锋刃,已然对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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