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落。
声无。
混沌,皆惊。
那不是声音的惊,是这片刚刚才有了雏形的,脆弱的新天地,其所有“理”的,一次集体失语。
那正在缓缓上升的清气,停了。
那正在缓缓下沉的浊气,也停了。
连那刚刚才从盘古脊梁之中,化形而出的不周神山,其上那亿万道正在缓缓流转的先天道纹,都在这一刻,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绝对静止。
它们,在看。
看那根,裹挟着足以将所有“理”都一并打碎的,绝对的“无”的铁棒。
看它,落在那一点,由纯粹“吞噬”构筑而成的,绝对的漆黑之上。
然后,那一点漆黑,那吞噬魔神最后的本源核心,没有炸开。
它只是,裂了。
像一块被冻了亿万纪元的玄冰,终于遇到了那一点,足以将其从根源融化的……火。
又像一面,倒映着这片混沌所有“终结”与“毁灭”的魔镜,终于被一柄,它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映照的重锤,从最核心处,敲出了第一道……裂痕。
那裂痕,不是光。
是更深的,更纯粹的……无。
一道,两道,亿万道……
蛛网般的裂痕,在那漆黑的奇点之上,疯狂地蔓延,交错,最终,化作了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绚烂的……死亡烟火。
“不……”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为微弱,也更为……真实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解的意志,自那破碎的漆黑核心之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那不是咆哮,不是诅咒。
是这片混沌,在失去了一个最古老的孩子之后,那发自本源的……一声,悲凉的,却又无人聆听的……抽泣。
它想不明白。
它的“理”,是吞噬,是终结,是这片混沌之中,最为“高级”的几种法则之一。
为何,会被一种,它眼中,最为低等、也最为粗鄙的……纯粹的“力”,从根源之上,彻底打碎?
然而,孙悟空没有给它任何思索的时间。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那点,正在飞速消散的,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漆黑。
他只是,在那漆黑奇点,彻底崩碎的前一瞬,在那股足以将一方大千世界都彻底炸回混沌的毁灭之力,即将彻底爆发的前一瞬。
张开了嘴。
那张,同样被魔血染黑的,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吞噬的……巨口。
吞!
那不是神通,不是法术。
是……本能。
是那早已与他血脉相连的,混沌魔猿之血,在嗅到了那股,虽然充满了“剧毒”,却又同样源自混沌本源的,无上美味之后,所发出的,最为原始、也最为纯粹的……进食渴望!
轰——!!!
那片本该是向外疯狂爆发的,由吞噬魔神所有本源构筑而成的毁灭洪流,竟真的如同遇到了一个,比它更为霸道,也更为饥饿的无底黑洞,其扩散的势头,猛地一滞!
随即,化作了一道道,漆黑如墨,粘稠如油的本源洪流,朝着孙悟空这个小小的“黑洞”,疯狂地倒灌而来!
孙悟空的识海,彻底沸腾了!
他那具刚刚才脱胎换骨的魔猿之躯,在这股充满了异种法则的狂暴力量冲刷之下,非但没有被污染,反而如同被投入了神油的烈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地暴涨着,凝练着!
他那颗由“力”与“生”交织而成的太极道图,更是如同饥饿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疯狂地旋转着,将那一股股侵入识海的魔念本源,强行镇压,吞噬,同化!
一半是毁灭,一半是新生。
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
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一位金仙都当场神魂崩溃的,极致的痛苦。
也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一位准道祖都为之嫉妒的,无上的快感。
孙悟空静静地悬浮在那片狼藉的虚空之中,任由那磅礴的魔神本源,冲刷着自己那具,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蜕变的魔猿之躯。
他那双深邃如混沌星海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尽数退去。
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近乎于“圆满”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当那最后一缕属于吞噬魔神的本源之力,也被他那如同无底黑洞般的识海,彻底鲸吞,同化之后。
这片早已陷入绝对死寂的混沌废墟,再一次,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宁静。
但,有什么东西,留下了。
那尊不可一世的吞噬魔神,其陨落之后,所产生的,那股足以让这片新天地都为之战栗的巨大能量冲击,并没有被孙悟空,完全吞噬。
它,像一颗被投入了平静湖面的巨石,将那片本该是温和的“理”之海洋,彻底搅乱!
它,化作了一场……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充满了“终结”与“毁灭”的……法则风暴,朝着那片,刚刚才有了雏形的,脆弱的新天地,狠狠地,席卷而去!
那刚刚才分离开的清气,其上升之势,猛地一滞。
那本该是沉凝厚重的浊气,其下坠之姿,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轻地,托了一下。
那刚刚才从那混沌之中,诞生的第一缕风,第一丝云,其流动的轨迹,更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暴,搅得七零八落。
连那根,撑起了这方新天地的,顶天立地的太古神山,那座,由盘古脊梁所化的不周山,都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呻吟。
仿佛,在为这片,刚刚诞生,便要经历如此磨难的新天地,感到……一丝,微不可查的……悲悯。
洪荒的定型,被延缓了。
被一尊,本该是旧时代残党的,混沌魔神的……死亡,强行,延缓了。
远处,那两片刚刚才从那毁灭风暴之中,重新凝聚成形的混乱时空与诡异画卷,其核心之处,那两股同样是准道祖级别的恐怖意志,彻底地,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他们“看”着那片,正在因为那法则风暴,而变得极不稳定的新天地。
他们“看”着那个,沐浴在魔神本源之中,气息虽然未曾再有暴涨,其“理”,却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蜕变的……灰衣魔猿。
他们那早已凝固了亿万年的,对于“强弱”、“生死”、“道”的认知,在这一刻,再一次,轰然崩塌。
他们,想起了那只猴子,之前那句,狂到没边的话。
“准道祖?”
“不过如此。”
原来,他不是在说疯话。
他,是认真的。
孙悟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如混沌星海的眸子里,所有的痛苦与虚弱,尽数退去。
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近乎于“饱足”的……平静。
他缓缓地,用那只空着的手,不急不缓地,抹去了嘴角,那最后一缕,因为那场饕餮盛宴,而沾染上的,漆黑的魔血。
他没有去看那两尊,早已被他吓破了胆的准道祖。
也没有去看那片,正在因为他的“杰作”,而变得混乱不堪的新天地。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倒映着尸山血海的灰色眸子里,所有的情绪,尽数退去。
只剩下,一片……孤寂。
一种,在吃饱了之后,那独属于捕食者的,绝对的……孤寂。
他,独立于这崩坏的混沌与新生的洪荒之间。
身影,孤傲。
像一尊,刚刚才从那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真正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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