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在地板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书房里没有开灯,浓重的黑暗将他吞噬,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那份被揉皱的诊断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即使不看,也在他脑海里灼烧。肝癌晚期……失去手术机会……每一个字都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林晚高烧时的呓语,此刻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带着一种绝望的穿透力,击碎了他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认定”。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他扶住书桌边缘,稳住身形,然后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在书房里翻找。
他冲进与书房相连的休息室,那里存放着一些他私人的、不常翻动的旧物箱。他记得,当年处理母亲车祸后续时,所有的证据材料,在案件了结后,都被他封存在了一个箱子里,被他刻意地遗忘在角落。
他粗暴地扯开一个又一个箱子,最终找到了那个标记着日期的牛皮纸箱。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带着陈旧的气息。
他颤抖着手打开箱子,里面是厚厚的卷宗,现场照片,警方报告,以及……几张作为关键证据的、略显模糊的监控截图复印件。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几张监控截图。照片拍摄于雨夜,画面质量不高,但能隐约看清一辆白色小车的轮廓,以及驾驶座上……一个模糊的、年轻女性的侧影。车牌号确实与林晚家那辆旧车吻合。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铁证”。
可此刻,当他带着“林晚可能不是凶手”这个可怕的假设,再去看这些照片时,一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黑暗中浮现的幽灵,清晰地摆在了他面前。
驾驶座上那个女性的轮廓,虽然模糊,但发型……似乎比当时的林晚要更短、更俏皮一些。林晚一直是长发,而照片里的身影,更像是……
一个他几乎不愿去想的名字浮现在脑海——林晓!林晚那个活泼外向、喜欢剪短发的妹妹!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将照片摔在桌上,又疯狂地翻找出当年的警方问询记录。记录显示,林晚在接受询问时,一直坚持车辆当时是妹妹林晓在开,她只是坐在副驾驶。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驾驶者更换,且林晓当时坚决否认,加上车辆登记在林晚父母名下(父母已故),最终责任被认定在了林晚头上。
当时,他被丧母之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认定了林晚是在狡辩,是在推卸责任给妹妹!他根本没有去深究,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可现在……
如果……如果林晚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开车的是林晓,而林晚是为了保护妹妹,才主动承担了罪责呢?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那他这些日子以来,对林晚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他为了给母亲“报仇”,都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囚禁、羞辱、在她病重时用冰水泼她、在她咳血时嘲讽她装模作样、在她可能生命垂危时依旧不肯让她去医院……
一幕幕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他脑海中回放,每一帧都血淋淋地揭示着他的残忍和盲目!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不行!他必须弄清楚!
他猛地直起身,冲出书房,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径直冲向主卧。
门口看守的佣人看到他猩红的双眼和骇人的脸色,吓得连忙让开。
陆珩一把推开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林晚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没有了呼吸。王妈正小心翼翼地用湿棉签蘸湿她干裂的嘴唇。
看到陆珩闯进来,王妈吓了一跳:“先生……”
陆珩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床上那个形销骨立的人影上。他几步走到床边,声音因为极度的急切和恐慌而变得沙哑扭曲:
“林晚!你告诉我!当年那辆车,到底是不是你开的?!是不是林晓?!你说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求证。
然而,林晚没有任何反应。她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对他激动的质问,置若罔闻。她像是已经彻底关闭了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沉入了属于自己的、痛苦的深渊。
“你说话!你回答我!”陆珩情绪失控地抓住她瘦削的肩膀,试图摇晃她,却又在触碰到她那硌手的骨头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他看着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连在昏睡中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股灭顶般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海啸,终于彻底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妈惊恐地看着他。
陆珩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了。他死死地盯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
“不是你对不对……?开车的不是你……对不对……?”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回答他的,只有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和林晚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停止的呼吸声。
这一刻,陆珩终于清楚地意识到——
他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回答了。
或者说,他可能……已经不配得到她的任何回答了。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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