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天边染成淡粉,卫国公府的青砖黛瓦就从静谧中醒了过来。寿安堂的窗棂先透出暖光,老夫人已经坐定在梳妆台前,大丫鬟春菊正拿着牛角梳,小心翼翼地梳理她鬓边的白发。
“这梳子过了冬,还是凉得硌手。”老夫人望着镜中霜白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捻着佛珠的手指慢了些,“这几日心总发慌,像有小鼓在胸口敲,怕是要出事。”
贴身侍候的郑嬷嬷赶紧上前替她拢了拢衣襟,笑着宽慰:“老夫人是操了一辈子心,惯性了。如今府里有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撑着,外头的事国公爷也愈发周全,您呀,就安心吃茶念佛享清福。”
老夫人没接话,只是佛珠转得更快了。她从后宅斗到如今,风雨里练出的直觉比刀子还准——这京城的平静,怕是层一戳就破的窗纸。
另一边,卫国公卫琮天不亮就起了,在院中练了一套养生拳法。晨露打湿了他的布鞋,他却浑然不觉,只望着天边翻涌的云色出神。
他如今虽不多问具体事务,但身为国公,朝堂风向和京中动静亦有关注。二皇子之事刚落定,他知道京城此刻远未到真正平静的时候。
用早膳时卫珩来请安,他夹了块酱肉放在儿子碗里,只提点了一句:“你如今是有家室之人,行事千万要小心,顾着自己点。”卫珩捧着温热的粥碗,恭敬颔首:“儿子记着了。”
芸澜苑里早热闹开了,青黛和丹桂领着小丫鬟们正翻箱倒柜,把厚重的狐裘往樟木箱里收,薄软的春衫一件件挂出来,满室都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这件狐裘得用檀香熏透了再放樟脑,可别让虫蛀了。”绵绵拎着件银灰色春衫比对,忽然瞥见卫珩的墨色常服,招手叫过丹桂,“世子爷这件袍子袖口有些磨损,你手巧,看看能否绣个同色的暗纹遮一遮。”
丹桂接过衣服对着光瞧了瞧,眼睛一亮:“少夫人放心,奴婢绣那种暗纹云,远看瞧不出修补的痕迹,近看还更显风雅,保准世子爷喜欢。”
话音刚落,小满端着个描金药碗进来,脚步都透着小心:“少夫人,安胎药煎好了,奴婢试过温度,不烫嘴。”自陈清漪有孕后,绵绵也遵医嘱调理身体,盼着能为卫珩开枝散叶。
绵绵接过药碗,眼都不眨地一饮而尽。小满赶紧递上碟蜜饯,目光却跟长了钩子似的,频频往院门口瞟。
“墨玄一早就去码头了,说午后才能回。”绵绵咬着蜜饯笑,故意逗她,“你要是等不及,我让青黛去给你捎个话?”
小满脸“唰”地红成了熟透的樱桃,头埋得快碰到胸口:“少夫人别取笑奴婢……奴婢就是、就是看天气好。”青黛和丹桂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被绵绵看了一眼,赶紧装作整理衣裳的样子,肩膀却还在轻轻抖。
前院的青砖路上,福伯正领着小厮检查防火水缸和各处门户,他步履稳健,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角落。“这几日都打起精神来,夜里值守加倍,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福伯沉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小厮们赶紧应声,福伯是世子爷的心腹,跟着经历过风浪,他这般郑重,就知是真到了要紧时候。
午膳刚撤下,院外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卫瑄穿着族学的青衿跑进来,十一岁的少年抽高了不少,满是读书人的清朗。他先去寿安堂给老夫人磕了头,又去给父亲卫琮问安,最后揣着块桂花糕,一头扎进芸澜苑。
“大哥,嫂嫂。”卫瑄规规矩矩地行礼,眼神却亮晶晶的,透着亲近。
绵绵见他回来,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得知他在族学吃得香睡得稳,才放了心。
卫瑄一一作答,语气轻快:“都好,先生还夸我文章有进益呢。” 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看书的卫珩,带着点小心的期待,“大哥,我新学了一套拳法,一会儿练给你看看?”
卫珩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弟弟眼中孺慕的光,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许,点了点头:“去把院子腾出来,我看看你的长进。”卫瑄立刻欢呼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这孩子自生母王氏被送进佛堂,,他在大哥嫂嫂这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与管教,心中对卫珩更是崇拜依赖。
二房院里的气氛则有些微妙。卫芷晴捏着匹藕荷色的缎子皱眉,对李氏抱怨:“母亲,这颜色老气横秋的,如今京中时兴的是更鲜亮的水绿、鹅黄,哪有人穿这个?”
李氏叹了口气,拉过女儿的手:“我的儿,你都十六了,婚事也该相看起来了。穿得太跳脱,恐怕会惹未来婆家不喜。”
二房如今势微,想给嫡女寻门好亲事,难如登天。卫琅坐在一旁翻书,眼神却有些发飘;庶女卫芷兰更是低眉顺眼,不敢插话。
卫琨从外面回来,听见母女俩的话,烦躁地摆摆手:“婚事急什么!如今府里多事,先安分些,别惹祸就好!”他现在就想靠着国公府这棵大树,安安稳稳过日子。
暮色渐浓时,府里的灯笼次第亮起。卫珩和绵绵陪着老夫人、卫琮用晚膳,老夫人给卫瑄夹了块排骨,又叮嘱绵绵:“春日里湿气重,别贪凉吃生冷的。”绵绵温顺应下,桌案上的烛火映着一家人的影子,格外温馨。
饭后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夜风带着些微凉意。绵绵拢了拢披风,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卫珩的手,竟比她还凉。
“都安排妥当了?”她轻声问,声音被风吹得软软的。她知道,丈夫说的“猛药”,恐怕就在今夜。
卫珩紧握住她微凉的手,纳入掌心暖着,“都妥了。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绵绵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十指相扣的手,又紧了紧。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但外书房内的窗却亮着。卫珩负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天际。墨玄像道影子似的悄无声息进来,单膝跪地:“世子,一切已准备就绪。戌时三刻,码头那边会准时起火。”
卫珩的眸中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剑,声音冷得像冰:“开始吧。”
墨玄应声退下,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卫珩放在窗台上的茶杯,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与这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夜,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山雨欲来风满楼。卫国公府这方看似平静的天地,早已被卷入暗流之中。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将在今夜,迎来新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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