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火把已经点燃。
里正许正义、几位族长以及阿暖和迅风站在中央。
王春生瘫坐在一旁,还在不住的呼哈呼哈着,脸上满是后怕。
许正义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一挥手,锣声停歇。
他用尽全力吼道:“乡亲们,没时间细说了!祸事……已经到眼皮子底下。”
他指向王春生:“春生从镇上拼死跑回来报信,靖南王的兵,已经占了镇子,正在往周边的村子扑。”
“见粮就抢,见丁就抓,反抗就杀!咱们没时间了!”
人群瞬间炸开,女人们开始哇哇大哭起来、男人们经过这几天的训练身上多了一丝血性,骂声一片。
小孩们躲在爹娘怀里有的懵懵懂懂看着这些大人们,有的哭哭啼啼吵的人心烦。
“肃静!”阿暖往前站了一步,迅风那高大的身躯站在她旁边,这气势让不少人稳了稳心神。
“哭喊救不了命,想活,就听令!”她扫过全场,“所有人,立刻回家准备东西。”
“只准带那些好拿的,所有现成的干粮炒面盐巴、身上穿的衣裳,薄一点的被子、火折子和防身的家伙事以及最重要的水囊。”
“像锅碗瓢盆、厚重被褥、坛坛罐罐……所有不方便拿的,一律不准带!”
“一炷香之后,全部回到这里,按家族列队,杂姓的自为一队。”
“护卫队分成两批,前面开路和后面断后,妇孺老弱在中间。”
“我们连夜上山,跟不上队的、拖后腿的、不听号令私自携带杂物的……”她声音冷硬如铁,“视为自弃,队伍绝不会等!”
几位族长也立刻站出来,用最大的声音催促本姓族人:“快!快回去,按阿暖姑娘说的做!”
整个小河村陷入了混乱。
人们哭喊着冲回家里,手忙脚乱地抢夺着最重要的东西。
女人们胡乱的将炒面袋塞进孩子怀里,汉子们抓起锄头柴刀,老人颤抖着拄着拐杖……
多少家当、多少舍不得的物什,都在一片哭喊和催促中被生生抛下。
许安宁早已将最紧要的物资收入空间,此刻她紧紧拉着三个小孩,和村民们一起汇入人流。
路上,她看到那曾经犹豫的汉子赵大山,正红着眼眶,几乎是用踹的,将哭哭啼啼舍不得陶罐的老婆拖出了家门。
一炷香时间转眼即到。
打谷场上再次挤满了人,队伍歪歪扭扭,哭声、喘息声、催促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对未来的茫然,但至少,他们都做出了选择。
阿暖和迅风在前面带队。
除了他们二人,前面带队的还有五个队长,是从护卫队里挑选出来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活了数月的土地,靖南王如果劫掠之后就北上,那么他们也就有可能再回来。
只是希望能再回来!
她挥了挥手,声音穿透夜空:“走!”
随着她号令的下达,男女老少全部迈开步子。
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向着黑黢黢的后山,往他们预设的第一个安全点走去。
火把是有的,但他们不敢用,若是兵马夜间到,他们第一个就会被发现行踪。
那些最终选择留下的几户人家,此刻也是怕了,一个个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慌不择路的往各地跑去。
小河村,在这一夜,空了。
真正的恐惧,从踏上山路的第一步开始。
要说他们这些村民在这小河村生活的数年,对这村子不会感到害怕。
但这是大晚上上山,那黑黢黢的山林更是加大他们的恐惧,平常谁没事会在大半夜往山上跑?
村庄熟悉的轮廓慢慢的被抛在身后,黑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人群紧紧包裹。
月光不算明亮,只能照亮脚下一点点路,明亮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感觉随时会窜出来个东西吓人。
路,根本不能称之为路,崎岖不平,树根盘根错节。
前几天下了雨,这林间明显还泥泞着,也能模糊的看出有人或者牲口走过的痕迹。
脚踩下去,不知道下一脚是坚实的土地,还是松动的碎石,或者直接踏空。
“哎哟!”一个妇人低呼一声,身体一歪,沉重的粮袋带着她往下滑去。
“娘!”身边半大的孩子带着哭腔尖叫,手忙脚乱地去拉。
“闭嘴,别出声!”附近传来护卫队员压抑的的低吼,一只手伸过来。
虽然粗鲁但是很有效将那妇人拽了起来,推着她继续前行。
没有安慰,只有生存的冷酷。
队伍在频繁的趔趄和短暂的停滞中,艰难地向上蠕动着。
每个人都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每一次抬腿都像是一次赌博。
还有那些老人,拄着拐杖被边上的半大小子扶着,着急忙慌的往山上走。
像是怕被年轻人嫌弃他们不中用,也像是怕被他们丢在身后,等着自生自灭。
人们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模糊背影的移动,生怕跟丢一步,就会永远被遗弃在这片黑暗里。
汗水混着夜间的露水,很快浸湿了单薄的衣裳,山风一吹,刺骨的冰凉。
更让人心脏狂跳不止的是一路上山的景象。
没走出多远,他们就遇到了其他也在仓皇逃难的人。
还有鬼探头在山道两旁瘫坐着,几个影子聚在一堆。
还有老人有气无力的呻吟。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月光下,隐约照见几个踉跄的黑影正从侧面的小路拼命挤上主道,都快要撞进他们的队伍。
“让……让让!快跑啊!后面,后面有兵追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仓皇地扔下这句话。
那几个黑影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前方的黑暗里。
这句话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恐慌无声但每人都感受得到。
队伍的行进速度乱了一下,有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向身后的黑暗,好像那里随时会冲出索命的骑兵。
越往里走,林子越密,月亮被林子遮挡住,脚下的路很快就看不清。
阿暖让迅风点燃了一个小油灯,火把的光太亮,这时候不敢轻易点燃。
就这样举着油灯继续往前,没走多远,一股奇怪的甜腥味混在风里飘来。
油灯的光掠过路旁的灌木丛,有人眼尖,看到那枝叶上挂着一块被撕扯过的破布条,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再往下看,泥地里似乎有一片不自然的暗沉……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仔细去看,只能死死捂住孩子的嘴,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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