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冲出口隧道,像是被污浊的世界重新吞没。身后那扇象征“纯净”与秩序的合金闸门沉重闭合,将最后一丝人造的光明与洁净彻底隔绝,仿佛只是一个短暂而不真实的梦。
眼前,依旧是那片永恒的、被辐射尘笼罩的灰败荒原。风卷着致命的尘埃,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刮在刚刚清洗过的车身上,立刻蒙上一层不祥的灰膜。
罗峰单手控着方向盘,越野车在崎岖破碎的公路上颠簸前行,速度不快不慢。他紫色的眼眸扫过后视镜。
镜中,小瑶蜷缩在后座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芜景象,脸上还残留着“净火”基地医疗舱带来的短暂红润,但更深处的惊惧已重新浮现,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
白晓坐在她旁边,双手无意识地紧紧交握,指尖微微发白。她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副驾驶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更深的不安。在“净火”那相对干净的环境里,她那种对“洁净”的本能感知似乎被放大了,而现在,一离开那里,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重新扔进了化脓的伤口,浑身都不自在。
副驾驶上,苏婉依旧昏迷。但她的状态明显不同了。呼吸平稳悠长,脸上甚至透出一种不正常的、妖异的红晕,仿佛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勃勃生长。她腿上的伤处,衣物微微隆起,那团“母体”残骸安静得过分,却散发着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波动。白晓的净化能力能隐约感觉到,苏婉体内那脆弱的平衡正在偏移,某种东西……快要压制不住了。
罗峰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紫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微闪,随即漠然移开。
还不够。还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或者……更合适的“容器”。
他的目光投向北方。根据从“净火”技术库强行下载的地质扫描数据和异常能量标记,结合之前吞噬获得的记忆碎片,下一个能量反应异常强烈的坐标点,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脉裂谷之中。
那里的能量特征,与“母体”和“冠主”都有些许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和原始。或许能找到关于“源心”的更直接线索,或者……更高质量的“食物”。
车速提升,引擎咆哮着,碾过一片由废弃车辆残骸和苍白骸骨堆砌成的坡地,驶向那片如同大地狰狞伤疤般的巨大裂谷。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辐射浓度和能量乱流就越发狂暴。甚至能看到淡紫色的静电弧光在扭曲的金属尖刺间跳跃闪烁。裂谷深处,弥漫着永不消散的、带着硫磺和臭氧味道的浓雾,其中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低沉的、非人的咆哮。
白晓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捂住胸口,呼吸有些困难:“这里……好难受……比外面……更‘脏’……而且……有很多……可怕的东西……”
小瑶也害怕地缩紧了身体。
罗峰停下车,却没有立刻下去。他闭上眼睛,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向着裂谷深处蔓延。
混乱,狂暴,充满了无数扭曲而强大的生命波动。它们在其中互相厮杀,争夺着地盘和那稀薄而污浊的能量源。
但在这片混乱的最深处,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常——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和纯净的能量波动。像是暴风眼中唯一平静的点。
与这片区域的污秽格格不入。
有点意思。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冰冷刺骨、带着强辐射的风立刻吹动他的头发。
“待在车里。”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迈步走向裂谷边缘,身影很快被那浓密的、闪烁着诡异磷光的雾气吞噬。
裂谷内部,能见度极低。脚下是松软粘稠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和化学废料混合物,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两侧陡峭的岩壁上,布满了巨大的、如同巢穴般的孔洞,里面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没走多远。
嘶啦——!
侧上方一个巢穴中,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扑下!那是一只变异的、体型大如猎豹、却长着昆虫般复利和螯肢的怪物,口器中滴落着具有强腐蚀性的唾液!
罗峰甚至没有抬头。
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挥。
噗!
那扑到半空的怪物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迅速干瘪、碳化、然后在风中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精纯而微弱的能量汇入体内。
罗峰脚步未停,继续深入。
越往深处,袭击越是频繁。各种因辐射和未知能量而异变的恐怖生物从阴影中、从头顶、从地下不断扑出!它们形态各异,攻击方式也刁钻狠辣,带着一种被极端环境催生出的疯狂。
但罗峰甚至不需要动用新生的紫色能量,仅仅依靠最基本的吞噬力场和肉体力量,就如同行走的死亡漩涡,所有靠近的怪物都在瞬间化为飞灰,成为微不足道的养料。
他的步伐稳定,速度丝毫未减,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短暂的死寂和飘散的灰烬。
终于,他来到了那丝异常纯净能量波动的源头。
那是一个位于裂谷最深处岩壁上的、不起眼的洞穴入口。入口处被几块巨大的、似乎是人为摆放的岩石遮挡着,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而那纯净的能量波动,正是从缝隙中隐隐透出。
更令人注意的是,洞穴周围的岩壁上,刻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却透着古老苍凉气息的奇异符号和图案。与“净火”基地那种科技感截然不同,这些符号更原始,更接近某种……祭祀或封印的痕迹。
罗峰拨开岩石,走了进去。
洞穴内部并不深,却很干燥,与外面污秽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也几乎没有辐射和毒素,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和矿物混合的奇特味道。
洞穴最里面,是一个简单的石台。
石台上,竟然端坐着一具……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殆尽,骨骼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石质感,没有丝毫腐朽的迹象。它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头颅微垂,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骨间捧着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晶体。
那纯净而稳定的能量波动,正是源自这枚晶体。
而在骸骨前方的地面上,还用某种干涸的暗红色颜料,绘制着一个复杂的、已经残缺不全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摆放着几个早已枯萎风化的、似乎是供品的东西。
这景象,与其说是避难所,不如说更像一个……坐化之地?或者某种古老的守护仪式?
罗峰的目光落在那枚乳白色晶体上。这种能量属性……与他之前得到的光种“晨曦”有些类似,但更加内敛和古老,其中蕴含的生命力量也更为精纯和庞大。
是好东西。
他伸出手,抓向那枚晶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晶体的瞬间——
那具端坐的玉石骸骨,毫无征兆地……动了!
它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两团温和却坚定的乳白色火焰!
交叠的指骨松开,以一种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罗峰的手腕!
触感并非冰冷坚硬,反而带着一种温润而磅礴的力量!一种充满了生机、却又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的力量!
与此同时!
一个苍老、平和、却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警告意味的精神意念,直接贯入罗峰的脑海:
“后来者……” “……此乃‘生息之种’,非掠夺之物……” “……守护……乃吾族……最后的契约……” “……退去……否则……惊醒……沉眠的‘它们’……”
罗峰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不是惊讶于这骸骨还能“动”,而是惊讶于这股力量的性质——纯粹,浩瀚,充满了生命最原初的温暖和包容,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能量(包括光种)都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接近本源的生命能量?
而且,这精神意念中提到的“它们”?
几乎就在这意念落下的同时!
轰隆隆隆——!!!
整个裂谷,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冠主”苏醒时还要恐怖数倍!
洞穴外部,传来了无数恐怖到极致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咆哮和嘶吼!无数股庞大、暴戾、充满了极致毁灭欲望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眠的火山群,骤然苏醒!从裂谷的最深处,从大地的最底层,疯狂爆发出来!
那苍老的精神意念瞬间充满了焦急和绝望:
“……晚了……‘它们’……还是醒了……” “……快走!!!”
扣住罗峰手腕的玉石指骨猛地发力,想要将他推开,那枚“生息之种”也爆发出强烈的白光,试图将他排斥出去!
罗峰感受着外面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能量爆发,以及手腕上传来的、试图将他推离的温润却庞大的力量。
他眼中的讶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冰冷的、疯狂的兴奋。
他非但没有被推开,反而五指一翻,反手牢牢扣住了那玉石手腕!
紫色的眼眸直视那骸骨头颅眼窝中的白色火焰,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沉眠的‘它们’?”
“正好。”
“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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